宋祈明随着两个人离开了收押室。
当他走出收押所后，迎接他的并不是阳光，而是由高低错落的破旧机械装置组成的“天花板”。
天空和大地被一层一层钢铁结构隔绝在外，这让他感觉像是从一个监牢所进入另一个大一些的监牢。空气中飘浮着灰蒙蒙的稀薄雾气，隐约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一盏盏照明灯嵌在“天花板”和路边扶栏上，在烟霾中晕出出苍白的光圈。
不算宽敞整洁的街道上行走着衣着不算光鲜的人，身上有着或多或少的鳞片等异变。那是被深渊能量所影响发生的轻微变异。
他们的脸上少见笑容，多深深刻着失望而悲观的神情，那是一种还未被苦痛所倾底击倒的体现。
“这里是城市的中下层。”伊织看着宋祈明到处打量的样子，带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还有中层，中上层和上层，您的住所在中上层，环境比这里好得多。”
“你忘了说下层。”一旁的二狗踢了一下小石子。
“噢噢，忘了。下层是……犯了罪的中民和下民居住地。”
“任何罪都是这样处罚？”
“不是，上民犯罪大都是被关进收押所的，只有中民和下民才会被贬到下层。”
“没有监狱吗？”
“监狱……那不是外面的人用来浪费资源的场所之一吗？我们这里可不能为下民浪费资源。”
宋祈明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不知该问什么好。
他们三个人走在这中下层的街上，人均衣着都还算光鲜亮丽，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路上引得不少路人回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伊织不快的皱了一下眉，转身对宋祈明说：“请您不要在意这些下民，他们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没什么见识罢了。”
“没关系。”宋祈明强笑着摆摆手，他听出伊织语气在最后有些上扬。
“啧……”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二狗的声音。
宋祈明看向一边的二狗，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闷闷的自顾自的走着，依旧的低头踢小石子，看起来丝毫没有在意。
“我们还有多久到升降梯？”宋祈明收回目光，问向伊织。
“快了，过了前面的广场的荧幕就是了。”伊织伸手指向前方。
那里有几块非常高大明亮的屏幕，被安置在由其它建筑和钢铁结构所包围而显得低矮逼仄的金属平台上，正轮番播放着不同的信息。
有的放映着美丽的女士娇笑着吹嘘“上流”的社会的美好；有的是信徒虔诚跪在地上祈祷，神职人员高举双手高声呼喊；还有的放映着一群类似于人形的难民被鞭子抽打的影像……
“那里的人们都是高贵的人，从来不行卑鄙之事……”
……
“赞美我们的主！”
“万能的主会庇佑你们！”
……
“都老实的给我站好！”
“嗖！啪！”
……
嘈杂无序的声音响成一片。这些声音像一条条蛆虫一样，刺入耳膜，直钻大脑。这让宋祈明的脸色有些隐隐发黑。
“这里又吵又乱，我们快些。”伊织催促道。
两个人随着伊织，加快步伐走出了金属平台，来到了升降台前。
升降台围绕着一段极为粗壮的树干建成。光是看着这段褐绿色表皮的树干的生长状况，就不难猜出其整体是有多么壮观。
我说怎么城市立体图像一颗树，原来这真的是建在树上的……
一条条灰褐色的气根状的植物组织从不知多高的树冠上垂下，在升降台上空大约两层楼高处的地方被整齐截断，像是有人经常修剪。
数十台四周透明的简约柱状升降梯围绕着树干，停在升降台上，还有不少升降梯在上下穿行工作着。
它们被灰褐色的坚韧的气根牢牢拴住，而升降装置支持着它们稳定的升降与停止。
伊织看到宋祈明饶有兴趣的目光，解释道：“这是神眷母树，是这座城市的一切基石。”说罢，她将双手张开，手掌向上平置在胸前，对母树轻轻弯腰敬礼。
宋祈明看着伊织的动作，突然心里一动，问：“这是向母树祈祷的动作吗？”
“是的，也是向主祈祷。”
“有什么差别与讲究吗？”他想起之前埃塞里克的糟遇和在荧幕上看到民众与神职人员的不同。
“有的。正式的神职人员会高举双手，这意为会将自己的全身心投入主，为主作奉献。当然，不是献祭。不过——疯子可以设好祭坛再这么做试试。
普通下民只要像我这样双手向上就可以了，上民则是双手合十……千万不要做不符合身份的行为。
平日里也可以口头祷告，但是向主祷告最好去教堂。”
“噢……”宋祈明带着一点沉思的意思点头。真是讲究不少……
伊织的出身应该不太好，否则不会做出下民应有的祈祷动作。这就能解释的了伊织提起下民时语气中的一丝不满。
“请出示通行证。”一个士兵伸出手，拦下了三人。
宋祈明提起收纳袋看了看，将袋子还给伊织。伊织将里面的三份证件掏出来，递到士兵面前。
上面赫然用精致的烫金工艺印着“中上层通行证”，微凹的字迹和边缘的华美花纹，让整张通行证显得待别上档次。
士兵接过通行证，目光敬畏而略带艳慕的看了三个人一眼，哆哆嗦嗦的用手持打孔器打出圆孔，恭恭敬敬的带着他们来到相应升降梯前。
……
四壁透明的升降梯沿着褐绿色表面的母树上升着。
“您知道吗？中上层可是永远没有黑暗的地方！”伊织很激动的组织语言，向宋祈明讲述中上层的繁华。
“东西好吃。”一直板着脸的二狗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不过光线太强了，到了睡眠时间容易睡不着。以及我讨厌那里的氛围。”
真是头一次见到二狗说这么多话。
“中上层有正经的食物吃？那营养液算什么？”宋祈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营养液是中层和中下层的主食，是从生物质或母树的能量气根中提取出来的。中层可能会供给一点食材。中上层才有能力和权力多吃一些正经食物……”
生物质？宋祈明联想到了不太美好的事情，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伊织看到宋祈明的反应，掩嘴笑着说：“放心了，很久之前就已经不用生物质生产营养液了。”
那我就放心了……
“对了……嗯？要到了。”伊织刚想问宋祈明什么的事情时，升降梯缓缓停下。
三个人从升降梯中走出来，离开了升降平台。
当宋祈明看到中上层那灯火通明的繁荣境像时，不禁让他联想起了家乡的夜晚。
密聚的建筑一层层的以一种极其富有不对称美感的方式一直堆到天花板，四四方方却不甚整齐的样子像极了半大小孩堆起来的积木塔。
还有不少挂在半空中的树枝上——因为中上层已经位于接近树梢的位置了。
建筑上大都点缀着绚丽多彩的灯饰，各形各式的灯牌与荧幕挂得到处都是，将视线占据的满满当当，它们彼此交映，绚烂迷离。
宋祈明观察到这里的人很少有鳞片一类的异变，衣物光鲜繁琐，有的还在身上挂了一嘟噜一串的发光物。
路上的有轨公交车嗡鸣着缓慢驶过，不过更准确的是“磁悬浮”公交车——车底下是悬空的。
路人或坐车，或无所事事的散步，或是三三两两聚在随处可见的荧幕边观看什么，脸上带着像刚吸食过成瘾性药物一般的傻笑。
荧幕上播放的不再是乱七八糟的内容了，无一例外是靡靡之音，嗓音曼妙的丽人，跳着优雅舞蹈的美丽少女与卖力演出的英俊青年。
他们的影像不重复不停歇不间断的播放，像是要将每一个路人拖进无边无际的娱乐中活生生的溺死。
真是有一点赛博朋克的内味了……
一边的二狗一脸烦躁和不安，但是伊织却表现的如鱼得水一般，一点不复之前在中下层的表现。
少女啊，嫌贫爱富好歹有个限度……宋祈明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快步跟上到处乱跑的伊织和走的飞快的二狗。
说实话他也不喜欢这里，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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