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谣言四起,也不知道从何时何处开始竟有人说凤二小姐被歹人劫了去,这眼瞅就要入夜了,再找不到只怕名节不保。
其实哪里用入夜,只要被成功劫走,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就已经没了。
此刻的凤府,所有主子全部集中在牡丹院的正堂,一个个表情肃穆,就连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一会儿,有丫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将一只沾满了泥的鞋子捧在手上:
过客“有人说这是在城外河边拾到的。”
凤粉黛最先凑过去瞧,一眼之下便认出:
凤粉黛“是三姐姐的鞋子,我看她穿过,今天淳王殿下来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双。”
想容皱了皱眉。
凤想容“四妹妹可莫要乱说,三姐姐今早明明穿着一条坠地的长裙,何曾将脚面露出来给人瞧过?”
凤粉黛“怎么就没有。”
凤粉黛坚持自己的眼力。
凤粉黛“我就是看到了,就是这一双。”
凤瑾元“行了。”
凤瑾元一摆手。
凤瑾元“把鞋放在这,你下去吧。”
那丫头将鞋子放在屋子中间,匆匆离去。
凤瑾元看了看老太太,道:
凤瑾元“母亲,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
老太太就觉得最近真可谓是流年不利,沈氏被弄到宫里了,凤羽珩又跟着失踪了,到底是什么人要对付凤家?
凤家老太太“你可有一直派人去找?”
老太太问凤瑾元。
凤家老太太“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淳王府那边可都在看着呢。”
凤瑾元点头。
凤瑾元“自然是一直在找的,儿子派了好几拨人出去,可都没什么消息。至于御王府那边……只怕已经得了消息了。但也有可能殿下还在宫里,未曾听说。”
凤沉鱼抹了一把眼泪,凄凄哀哀地道:
凤沉鱼“二位妹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这叫她以后可怎么办。”
凤粉黛附合道:
凤粉黛“是啊,残花败柳了,人家王爷肯定是要退婚的。”
凤子睿纵是再小,也听得懂粉黛这句话不像是说她姐姐好,立马不干了——
凤子睿“我姐姐才不是残花败柳!那个很厉害的殿下不会不要姐姐的!”
凤子晧“切。”
被人用软椅抬着才能坐到正堂的凤子皓不屑地白了子睿一眼。
凤子晧“娶一个被用过的女人,那对皇家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姚芊柔“大少爷到是长大成年,可为何要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
姚氏忽然抬起头,怒目瞪向凤子皓。
姚芊柔“二位小姐无论如何也是你的妹妹,不友爱也就罢了,怎的到这种时候还落井下石?更何况人只是失踪,老爷和老太太都没开口,大少爷为何就这样急着下定论?”
凤浅梦睁开眼时,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在哪里。
眼前一片水晶珠帘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了现代,可再看看屋内摆设,才放弃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檀木为梁,水晶作帘,榻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似明月一般散着柔和绵软的光。
她起身下地,却不知何时已换上全新的里衣,棉丝织得松软,穿上身上舒服至极。
再一低头,地面竟全部由羊脂白玉铺砌而成,内里嵌着琉璃宝珠,每隔一步便雕着一朵莲花,细腻万分,竟连花蕊都清晰可辨,让人一眼看去,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凤浅梦惊奇不已。
她光着脚下地,一踏上地面,只觉那白玉地面竟微微泛着暖意,触感绵软,直让人有一种想趴在上面的冲动。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她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进来的陌生丫头。
过客“姑娘醒啦!”
她心下升起疑惑。
叫她姑娘,而不是凤三小姐,就说明她现在这个所在不是凤家的势力范围,这小丫头行的礼仪也很到位,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丫头能比得起的。
见凤浅梦愣着,那丫头也不多问,只走上前搀扶着她到椅子旁边坐下,给她倒上了茶水,然后又去榻边取了鞋袜帮她穿好,这才又开口道:
过客“姑娘先喝口茶,厨下已经有饭菜备下,就等着姑娘醒了说饿便可以端上来。”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冲着门外招了招手,立即又有与她穿着同样衣服的丫头上前,将手里捧着的衣物交递过来。等那丫头再回到她面前,凤浅梦这才发现,被捧在手里的那些衣物正是自己今日离开凤府时的穿着。
过客“姑娘先前落水,奴婢将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换过,原本这套也洗了干净并用香料薰好。另外鞋子缺了一只,殿下已经着人照着原样去做,虽说短时之内做不到一模一样,想来瞒过人们三眼五眼的打量还是可以的。”
凤浅梦“这是哪里?”
过客“这里是云妃娘娘的月寒宫。”
说话间,又有小宫女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双鞋子,向她行了礼,放下鞋子之后道了句:
过客“请姑娘换好鞋子移步观月台,云妃娘娘有请。”
“姑娘试试看合不合脚。”小宫女帮着凤羽珩将鞋子穿好,“左脚是新做的,七殿下吩咐下去的时候特地说不要用太新的面料,这样才不会显得太突兀。”
凤浅梦暗道他还真是细心,新做的鞋子穿起来刚刚合适,面上的花色装点若不是拿到眼前仔细去辨,还真是看不出真假来。仅仅一个下午就能下出这般工夫,实在是难得。
凤浅梦“刚好合脚。”
凤浅梦“帮我备水梳洗一下,我换好之后咱们赶紧去见云妃娘娘。对了,把黄泉叫来。”
小宫女点头应是,施了礼后离开。
不多一会儿黄泉就跑了进来,见凤浅梦在穿衣裳赶紧过来帮忙。
黄泉“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
黄泉“您不会水干嘛还往河里跳啊!”
凤浅梦“不跳河就等着被毒箭射死?”
凤浅梦收拾完毕,便在小宫女的引领下,带着黄泉一起去观月台见云妃。
只是才一出寝殿的门,便听到一曲琴音宛如天籁优雅而来,悠扬清澈,清逸无拘。
凤浅梦对乐理虽不大懂,却也能辨得出是好是坏,这入耳来的琴音丝丝拨人心弦,只怕再用一分功力便可令听琴之人沉醉其中。
黄泉显然对这样的琴音并不陌生,幽幽开口道:
黄泉“是七殿下。”
她微怔,顺着声音寻去,果然,院中老槐树下,盘膝而坐一抚琴男子,青衣黑发,不扎不束,却丝毫觉不出散慢之意,反到是出尘的清逸优雅。
似觉出有人注视而来,那玄天华渐收音势,从容地为这一曲清音做了收尾,然后将琴摆放一旁,起身,冲着凤浅梦淡淡而笑。
如画面容,就像寝宫地面上开出的那朵朵莲花,安人心神,静人心魄。
玄天华“走吧,母妃还在等着,我与你们同去。”
观月台是整座皇宫最高的一处所在,据说是当年为了迎接云妃入宫天武皇帝特地兴建的。就建在这月寒宫里,以供云妃赏月之用。
凤浅梦一行到时,云妃正倚坐在月台上吃水果,明明三十六七岁的女人了,却保养得连二十五六的女子见了都自亏不如。凤羽珩不得不感叹古代的养颜之道,看来并不是每一门手艺都是越来越进步的。
玄天华率先上前一步,单膝跪拜在云妃面前,恭敬却不疏离地道:
玄天华“儿臣给母妃请安。”
凤羽珩赶紧带着黄泉一齐跪下,跟着说了句:
凤浅梦“民女凤浅梦,拜见云妃娘娘,娘娘万安。”
她余光往边上一撇,见大殿的柱子旁沈氏正跪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身子却直打颤。
云翩翩“起吧,地上凉,别一直跪着。”
云妃的声音清脆利落,全然不似她此刻慵懒地倚在观月台上吃水果的模样。
玄天华先起了身,凤浅梦紧跟着也站了起来,黄泉亦起身,后退几步站到一旁。
云妃从高台上走下来,华美的宫装拖着长长的裙摆,铺上层层台阶,美得让人心醉。
凤浅梦想,皇帝应该是极宠这个妃子吧,纵是她见惯了有倾城之貌的凤沉鱼,也不得不惊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玄天华“母妃到这边来坐。”
玄天华自然而然地上前换下宫女,将云妃搀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坐着,再将宫女手中捧着的果盘放到她面前的琉璃桌上。
云妃伸手捏了一颗剥过皮的葡萄放入口中,这才又开了口,却是问玄天华:
云翩翩“让你教你这未来的妻子弹琴,你教得怎么样啊?”
凤浅梦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数,赶紧先一步行礼做答:
凤浅梦“怪民女愚笨,从晌午学到现在也不曾学出七殿下半分模样。”
云妃为她这一下午的失踪找好了理由,她怎能不知好歹 。
玄天华依然是淡淡的笑,开口道:
玄天华“哪里是梦儿愚笨,是我的琴律太随性,没个章法。”
凤浅梦各种无语。玄家祖传的规矩么?都这么认亲?那边一口一个王妃,到这里来又是未来儿媳又是梦儿,完全不拿她当外人啊!
云妃仔细打量着凤羽珩,面上也不见有什么表情,不冷也不热,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完全全是偏向着她这一边:
云翩翩“你也别一口一个民女的叫了,本宫既然认了你这个儿媳,你便跟着冥儿和天华叫我一声母妃便可。”
凤浅梦赶紧跪到地上。
凤浅梦“民女不敢。”
这对古代人来说可是天大的恩典,她无功不受禄,人家凭什么对她这样好?
云翩翩“有什么不敢的。”
云妃声音依然清脆,还刻意扬起几分,令得这满殿人都听得到,包括沈氏。
云翩翩“接了华儿的大聘之礼,本宫便认你这个儿媳。本宫可不管你是哪位罪臣家的外孙女,你祖上纵是犯上作乱的贼人,只要华儿乐意,本宫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凤浅梦心中漾起感激,她知道云妃这番表态是给沈氏听的。原来,站在她背后的不只是玄天华的一座淳王府,连他的母亲都能护他至此,有这样的亲人,此生无憾。
凤浅梦“儿媳磕谢母妃大恩。”
一个头磕下去,前额着地,诚心诚意。
云妃满意地点头,玄天华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凤羽珩再道:
凤浅梦“多谢天华。”
玄天华淡笑不语。
云妃直到这时才仔细打量起凤羽珩来,从头到脚,最后落在面上认真端详,半晌,再道:
云翩翩“恩,是姚家的孩子。”
她指指身边另一张椅子。
云翩翩“坐吧。”
凤浅梦道谢,款款落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云妃心下便又满意了几分。
云翩翩“在家里生活得如何?”
像唠家常一样,忽然的,云妃就来了这么一句。
她微笑作答:
凤浅梦“殿下送给儿媳的宅子儿媳将它取名为同生轩,住着甚好。”
云妃目光中现了赞许,再问:
云翩翩“兄弟姐妹可还友睦?”
她再答:
凤浅梦“胞弟子睿年已六岁,十分聪明;姐姐十分贴心。”
云妃向前欠了欠身:
云翩翩“家中亲人可都还好?”
凤浅梦面上现了落寞:
凤浅梦“远在荒州,已多年未见。”
云妃霍然起身,面上难掩笑意,看着凤羽珩不住点头,连道了三声:
云翩翩“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