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银月悬挂在幽蓝的天幕上,近乎灰白的月光铺在了清溪峡的水面上,泛着冷淡的色泽。持续多日的风雪在此时难得停滞了,被闷在云中多日的月也似乎泛起了病态的灰白。在这毫无生机的月华笼罩中,清溪峡的石壁边忽然出现了古朴的大门,门中走出紫衣的人影,紫色的长发映着灰白的月色,脸上是半张紫黑的面具,暴露在外的肌肤浸着月色,在紫衣的衬托下,竟显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紫衣人影——毒夕绯扫视了一下四周,并又观察了一下清溪峡的水质,最终在发现水质不错后,在水来里埋下了潜藏的毒素,这种毒素一般人类甚至于辛灵都很难注意到,但冰公主不同,因为冰水同源掌握着寒冰之力的她不可能发现不了水中的毒素,这样便能完美的让她加深对人类的怀疑了。
若说来之前她还对是否要如此行事有些犹豫,那么来之后她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到了人类世界之后,她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更加清晰了之后,她便坚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只是人类世界被破坏的程度让一向不关心外事的她都感到心悸,这样下去的话,有消失风险的就不止是冰公主了。虽说她不关心外事,但关乎到仙境众多仙子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先不说什么兔死狐悲,好歹……好歹她也是灵犀阁的一员,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于是她才决定加深冰公主与人类之间的矛盾,让她彻底净化人类世界,这样的话……或许一切就会恢复正轨了。只是冰公主,她就要背负这份杀戮的罪孽了。但这也是值得的吧,毕竟以一个仙子换取了整个仙境的安定,而且她也没有付出性命的代价,不过……可能会纠结罢了。
再者她与冰公主本就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熟悉。平时偶尔帮帮她那是看在对她观感不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但真是遇到大事时,这点情份又能维持多少呢?况且,冰公主本来也有在人类世界降下的想法,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就在毒夕绯准备离开之时,一道清澈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黑发黑衣的女孩,女孩脸色苍白,在灰白的笼罩下,竟有几分不似活人的气息。女孩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公式化微笑:“我等你好久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这样做了。”
“那你又将如何呢?”毒夕绯眉头微挑,转过了身,“玄紫月。”
玄紫月的确已经在此地等候多时了。她只是白天时忽然想起,在她预知到的那个画面之中,本不该出现的毒夕绯却出现了,便怀疑冰寒星最终与叶罗丽战士对峙少不得有她的推动,便在这里蹲点,没想到真的让她猜中了。
“我可没打算把这个告诉冰公主。”玄紫月说的倒也是实话,贸然告诉冰寒星的话可能会引起蝴蝶效应,或许会使未来的局面变得更糟糕,也有可能是在名为“命运”的不可抗力下,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最初的结局。再者,她也没必要这么做。
“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吗?”玄紫月偏了偏头,“阿冰并没有撤掉法术,但这里的冰雪却停了下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主动撤掉法术冰雪怎么会停止……”毒夕绯皱着眉说了一半却忽然转了口风,“等等,是幻术吗?难怪了。不过为什么……”
“猜对了,的确是幻术,至于原因,或许只是为了一个答案吧。”玄紫月竖起食指,向毒夕绯眨了眨眼,“对了,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一定要保密呀。”
“你们倒是会玩。”毒夕绯冷冷的嘲讽着。
“没办法,毕竟是阿冰的请求啊,她也是孤寂太久了吧,心智上还是一个孩子呢,倒像是在以这种方式博取关注似的。”玄紫月依旧笑着。
“啧,麻烦。七日之约那天我会来的。”觉察到玄紫月戏谑眼神的毒夕绯强调,“不是关心冰公主,她也用不着我担心。只是刚才点把她架死在神坛上有些弓欠罢了,而且也觉得她也不容易,毕竟除了辛灵和那些人类,听说不久前火领主也再次现身了。还有金王子与荒石也算人类那边的。花翎没知道情况的话也是那边的,你们未必是对手。”
“不过或许用不着我,毕竟有她哥哥和颜爵在。”毒夕绯想了想又补充到。
“那可不一定。”玄紫月的眸光有些暗沉,但也没再多言。
送走毒夕绯后玄紫月便接到了唐晓翼的通讯,而闲来无事的玄子音也在一旁听着,这也直接导致了他被唐晓翼的决定惊得无以复加:“什么!你要在那天去人类世界?!那颜爵那边呢?!暴露了怎么办?!!”
面对反应过度的玄子音,唐晓翼只得将自己所得有关蓝孔雀的消息告诉了他,在玄子音听完沉默后,玄紫月发表了意见:“可以啊。”
她倒没有多么吃惊,毕竟早有猜测,再加上现在的确有些地方要用到他们,“颜爵那边不用担心,花翎被白狐敲晕,毒夕绯也已知道,她们俩的幻术就没必要维持了,正好让白狐来加强颜爵那边的幻术。”
“那我也要来。”玄子音做出了让步。
“行吧,正好这里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玄紫月开了口,“七日之约时,有几个站在人类那里的实力强大的大仙子,为了避免出事,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去帮那些人类,但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只得靠你们了。我算了算,麻烦的人不少。花翎和毒夕绯暂且不必担心,金王子那边我来负责,还有封银沙,齐娜和莫纱你们看着办吧。”
她说话时幻境已然恢复,冰雪再临之时,黑衣的女孩站在岸边,身上挂满银白霜花,恍惚间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假。
身穿睡衣的文茜自床上坐起,等她站到地上后白猫便十分熟练地跳了过来。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和白猫的关系实际上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这只白猫不知为什么像是有些黏她,而她……实际上很难拒绝这种好意。
文茜抱起白猫踱到窗边,凝视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最终才在房间内金离瞳不解的目光下开了口:“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他们七日之约到期的日子。”
“是这样的没错,所以呢?”金离瞳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也想去帮忙?”
也无怪他会这么想,毕竟在他眼中,文茜与叶罗丽战士再怎么关系不好,她也终究竟是个人类。冰公主降下冰雪暴实际上针对的是整个人类世界,覆巢之下无完的道理谁都懂,所以她选择去帮叶罗丽战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去帮忙?怎么可能,我可不会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文茜冷笑一声,忽视了金离瞳脸上那惊异又复杂的神色,将手伸出了窗外。晶莹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很快化成了一滩清水,只余下冰冷的余韵。
金离瞳看着文茜冷漠的背影,忽然间思绪万千。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恋人”,那个善良到连花草都不愿伤害的仙子,与冷漠的文茜形成鲜明的对比。听说她并未彻底消散,仍有灵魂碎片存于人类世界。想通了这点金离瞳忽然有些怀疑,倘若人类世界的她出现时是处于文茜的对立面自己该如何选择。是依旧选择当初温柔善良的恋人,还是遵循身为铁希时与文茜立下的约定去保护她。
这个问题看似两难其实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吧,自然是选择前者了。毕竟前者是他许久以来的执念,而文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罢了。他与她本该毫无交集,不过是因意外相处了一段时间,何况,文茜一心只有舒言,或许并不会在意他是否离去。
“……像是真的一样啊。”窗边的文茜并未注意到此时金离瞳的纠结,她只是看着掌心化掉的落雪,眼睫低垂,呢喃出声。她怀中的白猫也眨了眨眼。
文茜自然不是傻子,道理她都懂,不至于为了一时逞强而放任冰公主冰封世界。之所以不去帮忙,只是因为玄紫月之前的那通电话罢了。白猫将目光从思考的文茜脸上收回,落向了远方的大楼,清澈的猫瞳中仿佛映出了大楼顶端的人影。
“紫月,就这样直接通过电话把这场冰雪暴实际上不过是一场幻术的事实告诉她真的好吗?”楼顶的花蛇落在玄紫月头,轻声询问,“而且上次你还把那只白猫托付给她,是不是对她有些过于信任了?”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自己对人性的判断。把事实告诉她可以有效的阻止她去帮辛灵,而且以她的立场,就算把这件事告诉叶罗丽战士,也不会有几个人信她,所以不用担心她会给计划带来影响。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不是正在这里蹲点吗?”玄紫月微微笑了笑,“至于白猫,之前我给哥哥的解释你也已经知道了,就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啦。据我们的分析那个金离瞳的恋人应该还在人类世界,一旦金离瞳认出她,九成九都会选择抛下文茜。之前我们也讨论过,他在文茜心中的地位不轻,起码甚于舒言。若是她被自己十分看重的铁希也抛弃了的话,自然会好好对待身边仅剩的白猫了。当然这个是附加条件,因为金离瞳未必能碰见并认出自己的恋人,就算认出了,也未必会抛弃文茜。”
玄紫月说到最后,瞳色逐渐加深。楼顶的风雪凛冽,雪落在她黑色的汉服上,像是零星的饰品。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撕碎在寒风之中:“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