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大殷帝都。
时近巳时,昼市为起,矗立在大兴春熙路中的御史府,御史府的牌匾高高悬挂,门前俩大白狮子挤着红红的折花,张大嘴巴守着这御史府。
御史府中正殿上。一男子跪在正殿中,男子身高八尺,容貌俊朗,身着青衣。
此人正是言喻嫡长子言鹤煊,言鹤煊文笔颇好,前年科举之时,也一举考入榜眼,如今在朝中做了个大理寺卿。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子,便是言喻。
言喻虽说已年过半百,但面庞端正,五官挺秀,若是再年轻几岁,言鹤煊都不及他言喻。
言喻指着言庭轩骂道:
“尚书省苏晨燮是当朝正一品三师之一,无论是权利还是财力在大兴都是数一数二的,家中还有一女嫁给当朝太子,我身任当朝御史大夫,虽为正二品,但还是不如苏晨燮官职高,你能取苏晨燮小女儿为妻,已是你高攀,如今你,非要一个刺史的女儿,你呀!真是要气死为父。”
言鹤煊到不以为然,在口中小声的念叨着:“谁要娶那个姓苏的女子,我就是喜欢荆州刺史的女儿,怎样,我…”
“住嘴!你个逆子!逆子啊!”言喻一掌拍到了桌子上,杯子中的茶水都震了些到桌子上。
言鹤煊见父亲这般生气,立即闭了口。
沈氏也就是言鹤煊的生母,见此传,立即上前扶着言喻,“老爷,煊儿不懂事,我们多与他说说就行了,你为何生这么大的火气呢?”
说着说着,沈氏也并回头看了看言鹤煊,朝他使了使眼神,让他与父亲言喻道歉,言鹤煊却避开母亲的眼神。
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言喻坐下。
言喻指着跪着的鹤煊摇着头说:“你可知这门婚事有多难得,如今这朝堂是什么前行,太子德高望重,深受陛下宠耐,苏家也是名门望族,你娶他女儿,又有何不妥,我为了你这门婚事,我为太子,为苏晨燮办了多少事,送了多少礼,你呢!你却不知好歹,非是惦记着那个刺史的女儿,她有什么好,区区一个庶女”
言鹤煊听到父亲说那女子,立即站了起来,朝着父亲吼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暮雨!暮雨她就是比苏家那女子好,你懂什么,你整天就知道权利,朝政党挣,想着巴结谁,你根本就不懂……”
沈氏立即打断言鹤煊的话:“煊儿,住口,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你父亲也是为你好”
“跪下,你个逆子你让他说,这个逆子,我倒要看看,这个逆子还能在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言喻大吼道。
言鹤煊立即跪了下来,却什么也不说,摆出一副很生气的姿态。
“你给我跪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好生反省,苏家子女,你必须娶”言喻说着说着就走出了正厅。
沈氏留了下来,摸了摸言鹤煊的肩膀,说:“那刺史女儿李暮雨,你们也已经有三年未见,说不定她早已将你忘怀,若是她以有心中仰慕男子,也有婚约,你又何苦执着她于此啊?那苏家之女,听闻也是生的美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是知书达礼,她家联了皇室的姻,又有何不好?”
“母亲,孩儿一直心系暮雨,也定不会再喜欢其他女子,其他女子在好,也比不过暮雨,暮雨她一定也喜欢着我,我们两情相悦,在一起有何不妥,为何一定要因为朝堂权利,要让孩儿娶一个不爱的女子。”
沈氏见言鹤煊不知悔改,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扔下一句“去祠堂跪着吧!”
言喻是当朝御史大夫,与沈氏有一子一女,女儿还年幼,儿子名言庭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
言喻与尚书令苏晨燮交好,苏晨燮正有一女未有婚配,并同苏晨燮商量一同联姻,强强联合。定能在大兴立住脚跟。
言鹤煊第一次见李暮雨,也是四年前,他和言喻一同去李府商量要事,那时李浩沅也不是荆州刺史,也只是在大兴的一名太常卿,后因高熲举荐,才升了个荆州刺史。
那年,南方长江下游一代闹洪灾,朝廷派了言喻和李浩沅一同辅助太子宫俊卿负责赈灾,言喻并带着十五岁的言鹤煊一起去了李府。说是让他见见世面。
在李府时,言鹤煊同父亲被家丁引入正厅,在长廊中,言鹤煊也就遇见了正在与侍女嬉戏的李暮雨,李暮雨撞到了言鹤煊,回头并朝着他行了个礼,说着“失礼了。”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言鹤煊看着眼前的姑娘笑了起来,又急忙说到“并未。”
此时一中年男子,从厢房走了出来,此人穿着华丽,腰间配着上等的和田玉,容光焕发。
此人正是李暮雨的父亲李浩沅。
李浩沅任大兴太常卿,因文章写得好,被皇帝看重,并升了太常卿。李浩沅将言喻父子引入书房,让李暮雨自行。
从那次以后,言鹤煊并常与李暮雨联系,一起品茶,一同逛夜市。两人时常书信往来,从那是起,他并心系李暮雨。
言鹤煊回忆着他与李暮雨的点点滴滴,他一直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李暮雨,她脸红彤彤的样子,真是触动他的心弦,他心中只有李暮雨一人,若是要娶他人,他定办不到。
那苏家女子,算是何物,不过是家里背景大,后台硬,这些,早晚有一天都会沦为乌有,只有李暮雨,她才是那皎洁的月光,只可仰视,不可触摸。
李浩沅三年前被调往荆州时,李暮雨也曾来找过言鹤煊,告诉他她家要同父亲一起搬到荆州去,怕以后难以相见,并留了块玉佩给言鹤煊做念想,若是以后有何困难,也可持此玉佩,做为信物,李暮雨定当竭尽所能的去帮他。
言鹤煊手中握着这块玉佩,心里已全是李暮雨,他心想,既然父亲要他娶那苏家女子,不如他并逃,去荆州找那李暮雨,带着李暮雨一起逃,逃到天涯海角,一起过寻常人家的生活。
夜间,言鹤煊悄悄的让家丁去找了那蔡景王宫修拓之子——宫羽津。
“我家公子让老奴来給世子带句话,我家公子想次日约世子打马球,不知世子可有时间?”那家丁将头埋着,低声的说。
宫羽津翻了翻那火盆里的碳灰说:“有啊!你去告诉你家公子,明日老地方,他可不许迟到啊!”
言家家丁走后,宫羽津身边的侍卫对宫羽津说:“世子,这有些不妥,那言家公子平日邀你打马球都是白天,正大光明的来,今日为何这时方才叫人来说,况且,前几天才一起打过。”
“你现在倒也是聪明。”宫羽津边笑边指了指侍卫凌风,然后背着手走到了窗前,说:“言庭轩也定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我。”
“那世子还要不要去?”
“去,当然要去,言喻与苏两家定下了婚姻,现在满大兴的人都知道,言鹤煊这个人,又向来固执,不肯变通,虽然说为人刚正,却少了个脑子,此次,定是因为这婚约的事而求我。”
“那世子为何?”
宫羽津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翻了翻炭火:“凌风准备下去,明天打马球。”
宫羽津为宫修拓唯一的儿子,宫昊芥还未建立殷朝时,兄长宫修拓为其征战四海,为宫昊芥日后推翻楚卫,拿下湘淮等国家,也画出了大版图。
但宫修拓因常年在外征战,又身患旧疾,到三十时也并是卧床不起,留下一襁褓婴儿,英年早逝了。
宫昊芥为报答兄长,将兄长之子宫羽津养在身边,同自己的儿子一样,如今宫羽津为栀煜世子,在朝中人气也极高。
因从小与言鹤煊相识,关系也有些好,但也并不是肺腑之交。
宫羽津身子单薄,也才刚入秋并用起了火盆,他长相清秀,穿上男装,也竟有女扮男装的感觉。
次日。城西边马球场。
言鹤煊早早并到了马球场,在亭中等着宫羽津。
宫羽津骑着一匹红马过来与言鹤煊打了个招呼,言鹤煊听见声音,立即跑了过去,凌风扶着宫羽津下了马。
宫羽津笑着对言鹤煊说:“往日,你可都是在我后面半个时辰才到这马场的,你不会是有些事吧?”
言鹤煊急忙说“没有啊!杨世子,今日只是来约你打马球,助助兴罢了!”言鹤煊看了一眼宫羽津骑过来的马,说着:“这并是陛下前几日送给世子的生辰礼物吧!”
“言兄好眼力,正是此马。”
“果真是好马,若是骑着去荆州,那要多长时日?”
“荆州地远,若是普通的马儿,最短也需一个月,若是这汗血宝马,半个多月并可到荆州,怎么?言兄想去荆州?”宫羽津打探到。
“此乃汗血宝马,又是陛下御赐之物,也定是宝贝,我并是随口一问”
宫羽津让凌风将马牵了下去,让其好生喂养,言鹤煊带着宫羽津到亭中坐了下来,给宫羽津到了杯茶“世子,这眼看也要入秋了,世子怕冷,也要好生照料才是。”
宫修拓身有旧疾,宫羽津也同他父亲般,身子骨弱得很,尤其在冬季,时常生病。
“多些言兄关心,言兄与那苏家小姐的婚约在何时啊?”
言鹤煊倒着的茶,也就突然停下来,发了一会神,一脸正经的看着宫羽津,倒让宫羽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直尴尬不已。
过了好一会,言庭轩才说“我今日请世子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果真如宫羽津说的那般,言鹤煊邀他出来,便是为了这门婚事。
“那言兄想如何呀?”宫羽津将茶杯递给了言庭轩。
“我不想娶那女子。”
“为何?”
“我心中已有一女子”
“哦!言兄可方便透露是谁。刚刚听言兄说荆州,想必那姑娘是荆州人吧!”
“她并不是荆州人,她也是大兴人,只不过她父亲调入荆州做刺史,她也并去了荆州。”
“荆州刺史?李浩沅,李浩沅之女”
“正是。”
“言兄,那李家姑娘默默无闻,且不说言兄喜欢她哪?就说这苏家,也是大兴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听闻苏家姑娘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家有一女并嫁入了太子府,言兄为何?”
“世子有所不知,我的志向并非朝堂之上,不怕世子笑话,我只愿得一人心,我只要同她过普通的日子,隐居山林,不问这世俗之事。”
“听言兄的意思,言兄是要去荆州找那女子,带那女子私奔。”宫羽津品茶时眼中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
“世子真是我的知己啊,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那言兄今日找我来,是要我干嘛呢?”
言鹤煊立即坐了下来:“世子什么也不用做,只需为我打掩护并可,我知世子身体不好,并可说我有一朋友,精通其医术,愿意为世子请来,实则是去那荆州。若世子肯帮忙与家父说清楚,我并永远记得世子的恩德。”
“那若是被发现了,你觉得你父亲御史大夫愿意放过我,我虽然是蔡景王宫修拓之子 可家父早已站死沙场多年,若不是因为生前军功无数,我又有这世子之位。还在这朝堂有一席之地。”
言鹤煊告诉宫羽津,说只去数日,会回大兴,不会连累宫羽津,宫羽津也并没有回绝,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为什么要回绝呢?也便爽快的答应了言鹤煊。
言鹤煊与宫羽津辞别回到家后,言喻也未提娶亲之事,言鹤煊这几日也是在悄悄的找匹快马。
御史府中。
“老爷,栀煜世子在外求访。”一家丁对着正在喂鸟的言喻说。
言喻看了一眼家丁说:“宫羽津,他,他来干嘛?莫不是来找言鹤煊的?”
“世子说是来找老爷您的。”
“找我?又有什么事了,他要来找我,我俩可没有什么交集。出去说,我不在,我外出了。”
“言大人何出此言啊!分明就在这府中,为何要谎称不在呢!莫非言大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这个小辈发现不成。”宫羽津大声嚷道,并从长廊走了进来。
“晚辈宫羽津见过言大人”宫羽津朝着言喻行了个晚辈礼。
言喻看着眼前的宫羽津,眼中冒着怒光与一丝狠意,扔了手中喂鸟的勺子。
气愤得的朝着正殿走去,口中嚷嚷着:“这些下人怎么回事,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来人来人!”
“我今日来是为了令郎娶亲之事,言大人也不想听了吗?”
言喻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宫羽津。言喻将宫羽津请入书房。
“前几日,言兄约我到西城打马球,说让我帮他一个忙,他要去荆州找那女子,让我帮他打掩护。”
“那你为何告诉我?”言喻放下手中的茶。
“因为我和言大人一样,我也希望言庭轩娶了那苏家之女。”宫羽津品了品茶,面带微笑说:“贵府的茶有些次啊!看来平日里,下人购茶不认真啊,这得贪了多少购茶钱啊!”
“你有何计策?”言喻直接问
“言大人可曾与苏家定下何时成亲?”
“此时正是初秋时节,婚约是明年初夏时节”
“那时间正好”
“什么时间。”
宫羽津笑了笑,端起茶杯说:“到时候言兄会说是为我寻医,借此出门,实则是去荆州,寻那女子,带那女子私奔,言大人也假装不知道,由着他去,带他去到荆州 ,见到那女子,也并会回来,回到大兴,好好告别父母,回到大兴之后,我们并可以用其它原因将他留住,这时我们并设计将李浩沅之女向陛下赐婚,违抗圣令也就是死路一条”
“此计不妥,若是轩儿与她私奔了,直接不回来,那并如何?”
“言大人是不懂自己儿子的性格吗?贵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大人应该很清楚,晚辈这几日得到一样东西,不知大人可有兴趣看一下。”扬智机将手放在了腿上,抬头看着言喻。
言喻立即坐了下来,急切的问道:“什么东西?
宫羽津笑了笑,大人莫急。”边说边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封信封,递给了言喻。言喻疑惑的接过了信封问“这是什么?”
宫羽津微笑看说:“大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言喻半信半疑的打开了信封,信封里的内容竟然是这几年李洁沅这三年在荆州所行的贿,在当地占用私田,挪用赈灾款等罪行。
言喻看完,将信封放在桌上,指着信封问:“你这是从何处而得?我又怎知,你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我若是想帮助大人,定会做充足的准备,至于这些案件是真是假,想必不用我说,大人也知道,陷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啊!我何必又冒这险呢!”
言喻听了宫羽津的意见,也同意照办宫羽津交代的事情。
言喻让言鹤煊去为宫羽津寻医,说是出去历练一下也好,走走江湖,而此时另一头,宫羽津早以命凌风快马加鞭到荆州,去找到了李浩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