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佛说:烟火缭绕的梦境,只是因为爱情,因为刻骨铭心的爱恋;四大皆空不过过眼云烟......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带着满满的希望。就如千缕万缕细细银丝,带着冬季残留下来的微微寒意,还带着春天的喜讯,微笑着温柔的下起来,冲刷着冬天遗留下来的痕迹。它是朦朦胧胧的,又是清清楚楚的。它给万物披上一件缥缈的纱衣,把所有肮脏洗涤得清新明亮。
弥留之际,窗外挂着温暖的细雨,丝丝雨滴飘落下来。坐忘峰内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的屋内,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床前还围着许些人。
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弥留之际,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晓芙,这两个字,眸子里全是别样的笑意。黝黑深邃的桃花眼曾经的犀利,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怀念。那便是年少之时狂傲自负,目空一切,然后历经磨难,看尽世间繁华荒凉,最后满含热泪的怀念伊人的杨逍。
在许年前的战三渡中,心脉早已受损。但,世人皆说,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武功鬼神莫测,但如今只是受伤,又怎么可能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呢?世上最难医治的人,不过是压根不想活着的人了吧?
杨不悔跪坐在床边,早已泣不成声,看着曾经是那般骄傲厉害的父亲,如今这副样子,心中更是悲痛,甚至觉得呼吸也变得微弱几分,也更添几分愧疚。在前几日,她本在武当给她的小儿子缝制衣服,范遥突然来信说杨逍病危,速归。针尖瞬间嵌进了皮肉,殷红的血瞬间迸发而出,眼泪像是没了线的风筝,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的她再也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往坐忘峰赶去。殷梨亭本来想跟着去,但杨不悔深知他父亲的脾气。当初忍痛答应这门婚事之时,杨不悔并未在他身边,后来也只是听殷梨亭提过几句。如今骄傲如他,定不希望看到殷梨亭,便婉言让殷梨亭留在武当照顾孩子。
“爹~你...定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
杨逍只是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但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他的挚爱早已离去多年,如今女儿找到自己的幸福,明教大业也终是成了,他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原来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是真的可以解脱。这些年他真的是累了,也终于可以去找他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挚爱,那个她了......
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那一袭青衣,还有在醉香楼的惊鸿一瞥,是那样的美好!那双像湖水一般清澈见底的眸子,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落在他的骨子里,再也无法抹去。从始至终,他想要唯独一个她罢了......
在最后一刻,他想要把杨不悔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想要去安慰旁边的兄弟们,但根本无可奈何。这世间最可悲的不过是你遇见一个人,想要穷尽一生保护她,爱护她,但,最后你却发现根本无力回天。
他深爱着那个让他心痛,但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女子,那女子是世界上是最美好璀璨的存在,比那耀眼无比的星河,开的异常灿烂的花朵更加美丽,比那浓香久远的美酒更让人沉醉其中。
他时常在怪罪自己,他恨自己的一意孤行,目空一切,他恨自己的自以为是,狂傲自负,更恨自己当时的一朝欢愉使晓芙万劫不复,苦不堪言。早早的便葬在了蝴蝶谷内,千里孤坟,无人问津。多傻呀?傻的让人心疼。
他们之间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但他们爱的是那样的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以日月为媒,情定三生。醉香楼的惊鸿一瞥,情已然入骨。他希望,若有来世的话,他们可以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什么正邪之分。
“杨伯伯!”
“杨逍~”
“杨兄!”
“爹~”
一声比一声悲惨。原来死真的没有那么可怕,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异常,他终于可以看到那个傻丫头了......原来没有什么孟婆汤,更没有什么奈何桥。传说中,黄泉路上有一种花叫彼岸花,花开后颜色为鲜红,寓意便是无限爱意,更是地狱的呼唤。但并未看见任何东西,眼前只是一片白茫茫,是那般的刺眼,朦朦胧胧的逐渐越来越清晰。
“杨兄,你醒了?”
来者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睫毛微微颤着,嘴角轻抿,一刀优美的弧度,英俊潇洒。在层层迷雾中,所有的一切愈发的清晰。体型高挑秀雅,飒爽英姿悠然自若,眉宇之间几分邪气。
“遥弟?”不是范遥又是谁?他脸上没有骇人的刀疤,如墨色般的长发一如既往,那是他年轻之时的样子。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那般的潇洒英俊。
“杨兄,阳教主派你出去了一趟,怎么发起呆了?”
阳教主?怎么可能......伸出手来,手是那么洁白无瑕,略有一些因常年练武而生的薄茧,但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生疼生疼的,这不可能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一幕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何其荒谬?起身走向铜镜,镜子里的人,是那般的年少轻狂,流行般的桃花眼满是不可置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当初醉香楼惊鸿初见,若曾相识引思遐,无意重逢,揭一生波澜横划。那惊鸿一瞥,便是一辈子。晓芙……是不是我们有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啊?他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只要醒来,这美好的一切都会消失殆尽,不见踪影,身子竟有些微颤。有的人,他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心不变,牵挂一生。
一旁的范遥倒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他从未见过杨逍失态或是慌张的样子。面对五散人的频繁挑衅也是横眉泠对,毫不理会,但如今……像是丢了魂儿。
“杨兄?你没事儿吧?”还是不由得问出口,严峻的星眸满是担心。
“没……没事儿。”
两人交谈几番,出门去往阳顶天的住所。
石径重满苔藓,柴门蓬路藤花。四面山光连接,一林鸟雀喧哗。昨夜雨疏风骤,今日潋滟晴好,一缕清辉撒向四方。
迎面而来的两位俊俏男子,一位身着白色单罗纱袄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黑亮垂直的直发,斜飞的英挺剑眉,削薄轻抿的薄唇。潇洒自在,风度翩翩。虽面上有些不适,但孑然散发着傲视天下的骄傲。
另一男子湖水般清澈的星眸,一丝不乱的头发,玄色织锦衫子更显得十分之合适。英姿焕发风流倜傥,眉宇之间几分邪气。
一人满腹疑问,心不在焉,时而扭头望身旁。
待看到了真真切切的阳顶天之时,杨逍才不得不相信了自己重生这般荒谬之事。
死而复生,梦醒魂归,凤凰涅槃。可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向来是沉稳不迫的,缓下心神。如今是阳教主遇害的前一年,晓芙应该不过几岁而已,当务之急便是阻止成昆的阴谋诡计才好,以免明教重蹈覆辙。
与范遥分别后,正绞尽脑汁的盘算着如何去跟阳教主聊这件事,便被一阵忽高忽低的争吵声打断。
“师兄,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身着玫瑰粉妆花并蒂莲雨丝锦,丁香色掐牙镶边葫芦双喜纹素面杭绸立领窄袖交领中衣的年轻女子一脸纠结的对着一旁的男子说道。
“为什么?要不是阳顶天横叉一脚,横刀夺爱,我们应该是一对神仙眷侣......师妹,我们私奔吧!”
“不行,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然与顶天成婚了,又怎可与你私奔呢?”
“是不是阳顶天那个王八蛋强迫你的?我去杀了他...... ”满腹怨气,墨黑色的头发随着风的律动而飘逸。
杨逍倒是听了个大概,对于阳夫人虽说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怨气。她既早已成婚,但红杏出墙,甚至因为她,阳教主英年早逝,明教上下,犹如一盘散沙,四分五裂,再没有从前之辉煌。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气?
“顶天他武功盖世,你是打不过他的。”
杨逍再也听不下去,阳教主对他夫人几乎百依百顺,大家有目共睹,但她竟红杏出墙,与成昆纠缠不止,屡次三番给阳教主乃至整个明教蒙羞。使出一记弹指神功击向成昆,杨逍如今是几十年的武功集结于一身的,自然是要比成昆武功高出许多的。
“杨左使,万千不要杀我师兄。”眼看着成昆被击伤,忙出口说道。
如今只是他竟然还在维护成昆,这如何对得起阳教主的百依百顺?甚至于进入明教的密道,这般要求也欣然同意。自古情字多伤人,阳教主的一世英名毁在一个情字之上,令人痛惜。
“你,身为教主夫人,既已嫁与我们教主,反倒与他人纠缠不休,不知为何理?”轻吐一字一句,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黝黑深邃的虎目紧紧的盯着眼前这二人
“杨左使,我......自会请罪的,请你放过我师兄。”忧郁的眸子更添几分无奈。
“可以。”杨逍自诩君子一诺千金,但他不是君子,虽答应了她,又岂会遵守?不好与教主夫人发生什么冲突,那便假意答应她,随后将他杀了就是了。成昆见自己显然落在了下风,自然负伤愤然离开。
那唯一做了一次君子,却把此生挚爱送进了万劫不复之境地。除了纪晓芙,倒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改变了罢?
高的是山,峻的是岭,陡的是崖,深的是海,响的是泉,鲜的是花,难的是爱......
“教主夫人,好好想想吧!”说着微微示意,追了出去。
成昆自然是没想到杨逍会回身追来。只见杨逍双臂挥动,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十分之绚烂,万紫千红,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好不漂亮,一袭白衣,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揽过清风,踩过飘云。两人不过对了几掌,成昆便已败下阵来,杨逍自是要杀之于后快,见成昆没了气息才缓身离开。
随后,留下一封书信,便匆匆忙忙的去往汉阳了。风尘仆仆,或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满心期待但怕希望落空,炯炯有神俊目越发的柔和,现如今,思念占满了他的内心,恨不得马上见到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万分小心,也不免为其所伤。就如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
但杨逍和纪晓芙又是幸运的,再不济也有杨不悔证明他们是那般的深爱着对方。爱情,或许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般天真,又或许是:“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般深爱,或许是:“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般平凡,又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般珍贵。
一路上,晓芙的一颦一笑,举止投足时时刻刻浮现在杨逍的脑海里,那宛若如沐春风,如浴春雨,总会给人带来美的享受,感到清新舒适。以风为媒,蜜蜂和花倾情拥抱;以日月为媒,满目清辉洒满大地。
他还未曾去过汉阳,崔颢曾说:“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如今来到汉阳,一睹黄鹤楼的芳容,果然名不虚传。刚进城门那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扑鼻而来的香气,回味无穷。
“你说,纪老爷子终年救济穷人,常常施粥乐善,但如今......真是造孽......”
“听说纪家那小女儿不过几岁罢了......小小年纪便......唉......”
正要急匆匆去往纪家的杨逍瞬间停了下下来,只觉一时间心跳都骤停了。
“你说的可是金鞭纪家的小女儿纪晓芙?”这声音是那般的颤抖......
“正是,不知你是......”
还未等说完,杨逍已然急匆匆的去往纪家。一路上,脚上像是生了风。心跳加速,手脚无措,脑子一片混沌。曦日高照,日光透过密叶,留下了斑斑片片的影子,树影斑驳,但一切在此时都是那么讽刺。那般暖烘烘的阳光撒满了大地,但杨逍浑身上下满是冷汗,一切都是阴森森的。施展轻功,脚步悬虚,进入纪府。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群丫鬟来回的在一间屋子里穿梭。隐隐约约听得见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声,急忙走近屋子。床榻上一个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虽满是稚气,但还是那般清秀的女孩。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天生尤物秀雅脱俗。眉眼之处,已然几丝熟悉。
“晓芙~”这个只有在睡梦之中才可以见到的人......急忙走到床榻旁,运功传向纪晓芙,将怀里的九花玉露丸强行渡之于口。
面对突如其来的他, 屋内的人甚是诧异,但他速度之快,使人应接不暇,还未反应过来,药已然入了晓芙之口。
“不知阁下是......”
“纪老爷子冒犯了,不知小姐是怎么了?”刚刚搭过晓芙的脉,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强打起精神,福了福身子,问道。
不论如何,面对未相识的陌生人还是不相信的,但见他并无恶意,反而给晓芙运功。“不知先生是?”既是能悄无声息的进入纪家,那武功自然是深不可测的,满是提防。
一时间,杨逍不知道从何向他解释,如果说:“我与令爱很早便相识,还有了一个女儿,重活一世,梦醒魂归。”这荒谬之事如何令人信服?
“请您相信,我并无恶意,不知令爱是......”
不卑不亢,极尽礼敬,谦卑有礼,使人慢慢放下戒备。
“不知......不知先生可否救小女之命?”一旁哭的泗涕横流,抽噎不止的夫人,急忙上前,就要给杨逍跪下。
这可万万使不得!忙伸手拉起她。
“我定当竭尽全力......”
后来杨逍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晓芙贪玩,不小心掉于湖中,随后便是高烧不止,所有的大夫都说回天乏术,纪夫人因此以泪洗面,满是悲痛,纪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如今,晓芙的情况已然好转,加之杨逍每日为之运功,更有九花玉露丸的加持,已没有性命之忧。纪家上下甚是感激,纪老爷子更是要拉着杨逍拜把子,但怎可与岳父拜兄弟?便婉言谢绝了,只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凡人有生必有死,生固欣然,死亦天命。但如今,就算是逆天夺命多出来的命,他杨逍也要好好把握。看着床榻上的女孩,他才惊觉,原来不悔是更像晓芙的,小时之样,满满相像。
看着床榻之上的俏脸,心中无限凄凉,无限愧疚,想到上一世, 她说她不后悔,但是他后悔了。本是纪家女儿,峨眉高徒,殷六侠的未婚妻,那般顺畅的一生,却因为他变得孤苦无依,颠沛流离,艰辛异常。他无法想象,她当时不过十几岁,是如何顶着那般大的压力,生下了与江湖上称为大魔头的杨逍的孩子。又是如何带着一个小女孩艰辛度日,也不知一路上受了多少白眼。每每想到此处,他的心便像是被尖锐的刀割过,被炽热的火烧过,被锋利的剑刺过,痛到无法自拔。
这一次,定要让这朵清艳脱俗的芙蓉花,绽放出自己的精彩。眼神越发的柔和,越发的宠溺。
许是多日疲劳过甚,不知不觉中陷入昏睡,但梦魇似乎没有放过他。
清风习习,蝴蝶谷内,鸟语花香,小径悠长却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但不知如何,画面一转,东风徐来,间夹花香,清爽宜人,夜醉不归,幕天席地,对明月以咏唱,不亦乐乎。他怎么会到了这蝴蝶?不过一场梦罢,走在小径上,杨逍心中忽然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梦由心境所变,画面突转,胡青牛那一隅小屋近在眼前,杨逍忽然听见有道熟悉的女声,说着:“师伯……师伯他当日是郁郁而终,并非是杨逍所杀,杨逍他......他也并非是师傅所说的奸险小人啊!”
那温婉柔顺的嗓音依然如故,虽然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变得稳重,面对自己最为敬爱的师傅,却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颤抖着说出的这句话。
晓芙,是他千思万念的晓芙,是他曾经无数次的悔恨,无数次百转千回的肝肠寸断,更是他爱而不得,心心念念了无数次的心上人......
惊世骇俗的爱情总是要付出许多代价......
他欲踏月而去,但发现两个孩子扒在了门缝上,小心的观察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杨逍很轻易绕到了他们身后,将屋内的情景一览无余。晓芙……她梳上了妇人的发髻,妇人髻......一身粗布,农妇打扮,但丝毫掩不住她那一身的清艳,湖水般清澈的星眸满是坚定,但面上的沧桑不难看出,这傻丫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
心痛难忍,红了眼眶,眼尾的血色、握紧的拳头无一不在诉说痛楚和痛恨......
“你已被杨逍那个大魔头迷了心智,我问你,你杀还是不杀?”
密密松篁交翠,纷纷异卉奇葩,地僻云深之处,竹篱舍人家 ,满目意气风发的男子对着一袭青衣说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死也不杀?”
“死......也不杀。”满目坚定,嘴角轻佻,满满都是爱意......
他从不敢想晓芙是怎样的说出死也不杀的,如今......确实这般的震撼人心,身子颤抖着。好个死也不杀啊,这个傻丫头......从来就不会去假意违背内心,就像当初她非走不可的决绝,君子一诺千金的坚定。
可明明......她是可以活下来的,只要假意答应灭绝来杀他,来见他,他自然有办法护她,给她一世周全,还她一世痴情,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那样,却不是他爱的那个傻丫头的性子了。
世事遇合变幻,穷通成败,虽有关机缘气运,自有幸与不幸之别,但归根结底,总是由个人本来性格而定。
“为师不可让你一错再错......”
灭绝抬起手,凝聚内力于掌心,面上甚是痛心,泪水也一涌而下,下手却丝毫不留情......这是梦?却又为何那般真实?是杨逍积聚多年的悔,即便是在梦中,他也一定会救纪晓芙,哪怕这事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哪怕是无数次醒来面对冰冷的现实?
没能留住她,遵守对她的承诺是杨逍一辈子最大的伤,心上最大的痛。晓芙,我终是救到你了……
只觉得口中猩甜,一大团鲜血喷薄而出,殷红的血绽放在了一袭白衣之上,犹如古潭般的朗目满是笑意......
“先生?”
有人叫醒了杨逍,猛地睁开睡眼,浑身上下都是冷汗,这场梦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啊......原是纪老前辈,他看杨逍替晓芙治疗却吐出血来,大惊之下,叫醒了在睡梦中的他.....杨逍受了内伤。
“先生,你......”
“小伤,不碍事的......”接过帕子,将嘴角的殷红擦拭干净。回身看向晓芙,这已是她睡去的第5日了......想起梦中......心好似被一把钝了的刀子划过,痛的难以自持。
一旁的纪老爷子也满目心疼,这个小女儿他最是疼爱了,如今......两个心不在焉的男人,都不由红了眼眶 。
睡眼惺忪,迷糊之际,只觉一片黑暗过后,带着希望的曙光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迷离的眼神,缓缓地张开,清澈的风掠过容颜,清澈明亮的双眸中都是异彩的流动。
“爹~”这声音软糯异常,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诉委屈......
“晓芙!”两人异口同声,满是惊讶,随之反应过来,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欣喜。
“我想喝水......”
杨逍忙不迭的倒了一杯水,连忙送到了她面前,晓芙毕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无想其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
“晓芙,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快谢谢先生。”
“谢谢大哥哥......”软糯的声音,肉乎乎的脸,多可爱啊!等等......晓芙叫自己大哥哥?但还挺好听的......伸手抚过她的脸庞,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眼中的笑意与宠溺似乎要漫出来了。
晓芙醒之,全府上下除高兴之余,对杨逍自是感激万分......
但杨逍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了,这次,决不能让晓芙拜入峨眉......便提出了让晓芙拜入明教之事。最起先,纪老爷子是不同意的,但见女儿甚是喜爱杨逍,思索良久,终是同意。
明教此时阳教主尚在,狮王并未随意伤人,明教在江湖之上的名气并不差,反而独占江湖一大座椅,辉煌万千。
就是这样,杨逍把晓芙骗去了光明顶。分别之时,纪夫人哭的梨花带雨,抽噎不止,一旁的纪老爷子眼底也蓦然红了。
“小女就多靠先生照顾了......”
“杨某定会照顾好令爱,不负众望,还请二位放心。”
几人分别,看着女儿渐行渐远直至无影无踪,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落下。哪有不担心孩子的父母呢?只是表面的强忍罢了。
马车上 ,一脸兴奋的晓芙拉着杨逍的胳膊,碎碎念个不停。
“大哥哥,我们去哪里呀?”
“大哥哥,那里好不好看啊?”
“大哥哥......我们去那里干什么呀?”
“晓芙,乖~一会儿我带你去我住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叔叔们,到时候让他们陪你一起玩好不好?”说的温柔的不像样子,但他好似看见了一群大男人围着一个小女孩团团转的样子,好不滑稽。
走走停停,杨柳依依,春风拂面,神清气爽,使人应接不暇的花含苞待放。飘在天空之上的云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星星点点,点缀着这一望无际的蓝天。树影斑驳,耀眼且刺眼,反观,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他二人到达光明顶之时,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晴。五散人早早的便看见杨逍领着一个清俏灵秀的小女孩迎面走来。
“喔呦,杨左使怎么领回一个小女孩啊......”周颠向来看不上杨逍的狂傲自负,若是在以往,杨逍定然会回怼于他,但如今,他属实是没那个心情,便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圣殿走去。
“晓芙~好好的跟着我,别乱走,好不好?”
“好~”
“真乖......”
一旁的五散人连带青翼蝠王,早就惊的不行,杨逍曾几时这般温柔似水的说过话?五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太阳从西边落下了?”
“周颠,你不仅左右不分,东西更是不分,难怪没有一个女子看得上你。”
“你个死蝙蝠,你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来吧,打一架,来,打我......”
“我从来不欺负弱小。”说着,扬长而去,留下一抹青条子白色长袍的身影。
杨逍把晓芙安顿好了之后,便独自一人去了阳教主的书房。阳顶天正在阅览各地分坛的事物,见杨逍进来了,便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教主,属下有一要事要向教主禀告。”
被杨逍称为要事的事屈指可数,不由得对此多了几分兴趣。“不知何事啊?”
杨逍自心里便早已打算了,如果让晓芙做自己的徒儿,那她以后定然不会与自己在一起,那只好让晓芙拜在阳教主门下。便将事情四舍五入般的说了一遍。
阳顶天自是喜欢小孩子的,等见了晓芙之时,看着她水汪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心中的喜爱更甚,断然决定收她为义女。因此,光明顶上的众人还有幸尝了教主夫人的手艺,使明教热闹些许。
因晓芙年纪尚小,无法独自一人居住,阳顶天本想忍痛割爱,让教主夫人去陪着晓芙。但晓芙对一路相伴的大哥哥,更是喜爱,便缠着杨逍不放。这正是中杨逍的下怀,一口答应了晓芙与自己居住在一起的请求。
对此,范遥还甚是不解,他知晓杨逍独来独往惯了,向来不喜欢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但如今,好像不是晓芙离不开杨逍,倒像是杨逍一直跟着晓芙走。杨逍每每只是含糊其辞,他总不能说:我跟着我媳妇还有错了?
天淡云闲晴昼永。庭户深沈,满地梧桐影,骨冷魂清如梦醒。杨逍每每闲下来之时,便会抱着晓芙,教她琴棋书画,每当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时,总会忍不住的轻叹。
说来,晓芙悟性极高,天资聪慧。阳顶天夫妇又没有任何的子嗣,便一直将晓芙当成亲女儿来看,武功上也从未吝啬过,只要是晓芙想学,阳顶天必会有应必求。光明顶上大多是孤身一人,如今来了一个如此可爱清秀的女孩,自是围着她转。
过节之时,杨逍便会带着晓芙回到汉阳,与纪家上下一同过节。纪老爷子见杨逍谦逊有礼也是十分喜爱,总把认干儿子这件事挂在嘴边。杨逍也只好模棱两可的说说,对此,纪老爷子甚是不解。
直到10年后,杨逍来到纪家提亲,纪老爷子才明白当时杨逍为什么含糊不清了。但两人既是两情相悦,又怎么能拆散一对有情人呢?便也同意了。
到了两人成亲之时,光明顶处处张灯结彩,每棵树上也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胭脂红的纱幔几米长,无风时静静垂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一直看去,好不热闹。
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照应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间。
那女子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红色的宝石细密的镶嵌在金丝之上,轻随着步子轻地摇摆,碰到少女娇嫩的脸颊,发出悦耳的声响。平日不施粉黛的模样,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扫开,白里透红的肤色,更是使人沉醉其中。
一旁的男子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优雅,俊脸上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
当他陪完酒回去后,看见坐在镜前的女子,流光溢彩的衣裳照出她娇美的脸庞,如水波流转的眼睛,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原本清艳脱俗的俏脸,如今打扮一下,更是另一份耀眼的存在。看得他呼吸一窒,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说什么昭君美貌?眼前之人,天上人间,美不胜收,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是我的……我亦是你的。若只如初见,我只要你......这一生,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晓芙~若非死别,绝不生离。”可奈何,上一世的他们,样样占了。这一世,愿只有幸福......
“好~”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酥乳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
杨逍以为晓芙会在第一次后,怀上不悔,便时刻小心翼翼的,生怕会伤了他的宝贝女儿。但不知怎么,等了两个月依旧不见踪迹,便也放开了自我,直到一天,晓芙突然晕倒,这一切才有了改变......
人生便是如此,你一直期待的事,未必能够如愿;但意外之喜,总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柳暗花明似的悄然莅临。
“晓芙~我们有孩子了!”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杨逍,你笑起来好傻......”其实晓芙心里也是高兴异常的,不仅仅是为了怀上了他和她的孩子,更是脱离了“苦海”,被杨逍弄的每日颠倒着过,属实是有些累。
杨逍这时才惊觉,原来不悔的根源在这儿,难怪不悔见了他,便说他笑起来很傻.....
......
如今骄阳似火,花海璀璨,晓芙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每天喝着胡青牛的安胎药,胎象越加的稳了,随着日子的见长,害喜的症状越发的严重。杨逍更是想尽办法的从汉阳找来食物,看着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心疼不已。
“晓芙~要不要再喝一点儿?”看着碗里的粥没喝几口,便都吐了出来,实在是担心她。
“杨逍,你带我出去走走吧,说不定待会儿就想吃了呢!”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刚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落了不少鲜艳欲滴的美丽花儿,唯独那傲然挺立的芙蓉花,好似朵朵白云嵌在枝头,婀娜多姿,红里透白,白里透红,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它依然疏影横斜水浅清,暗香浮动月黄昏,笑傲乾坤。
“那好......”知道她整日憋在家无聊,说着,伸手小心翼翼的将晓芙扶起来,把一旁的披风缓缓的披在了她的身上,生怕她得了风寒。
“杨逍,月份尚浅,真的不用这般小心的。”自从纪晓芙有喜之后,杨逍便一直小心到了极致,生怕她有个什么意外。将屋内所有锋利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又怕院子里的鹅卵石太滑,便重新换上了普通石块,就连纪晓芙走个路,杨逍都恨不得替她走了。
“小心点儿总是好的......”看着晓芙这般辛苦,便不敢想她上一世是如何一个女人孤苦过日的,心总是想被火烧,被刀割。
知道拗不过他,便也随他去了。
山抹微云,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雨歇晚霞明,风调夜景清。月高微晕散,云薄细鳞生。
“杨逍,真好看!”雨后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清新,大地上的一切似被盖上了一层新的朦朦胧胧的睡衣。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晚霞如锦,五彩缤纷、璀璨夺目,美艳照人。花村外,草店西,晚霞明雨收天霁.四围山一竿残照里,锦屏风又添铺翠。晚霞朵朵,在夕阳映衬下泛着破碎而蓬乱的红,疏密不均的点缀在夕阳身旁。一种远离喧嚣纯粹自然无须任何修饰的天籁美。
与其奔波劳碌,厮杀拼命,还不如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度过!
一对璧人,十指相握,满目笑意,仰望苍穹。充满了爱意。他们终会在一起看遍繁花似锦,云卷云舒,走遍万里山川,天涯海角。 骑马仗剑走天涯,仗迹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