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会有一个平行世界里,我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你并肩而立,可以在林荫路上,把你的手牵起。”
“那个时候,我将郑重地,对你讲述我的爱意。”
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很难看出是将近四十的年纪,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露出一张明明没有任何装饰却已经足够惊艳的脸,或许岁月留给他的就只是沉淀的韵味。他面色复杂地看着手机,深情庄重得像是在看一封尘封多年的情书,但其实,仅仅是一个有些模糊的地址,传达的信息就仅仅是,那个人现在住在这附近。
清晨的公园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大多是在晨练,像林乐意这样坐在那里不动的,还真是少见。
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一眼就看到了他,蹦跳着往长椅这边走,然后双手撑着椅子边缘爬上去,规规整整地在林乐意身边坐好。见入神的林乐意并没有在注意到小小的自己,伸出胖胖的小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奶声奶气地问:“阿姨,你在看什么呀?”
“我不是阿姨。”林乐意哭笑不得,这么多年,他已经被认错性别不知多少次了。
小女孩听见这声音一脸吃惊,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这应该是一位“漂亮阿姨”。
被别人这么盯着,林乐意多少有些不自然,收了手机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找不到妈妈了?”
“没有,我跟着爸爸出来运动,爸爸在跑步,还跟我说来了公园就必须动起来,我才不信,你看,阿——叔叔你不就在坐着吗?我来和你一起坐着。”小女孩“咯咯”地笑,露出浅浅的小酒窝。林乐意看得有些恍惚,她的笑脸和记忆中某个人隐隐约约地重合了,很甜,很暖。
小女孩虽然说着不想运动,但是显然已经跑了有一阵儿,后颈上的汗把头发都黏住了。林乐意看着不舒服,问她:“你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呀?”
小女孩摇摇头,说:“我不会,而且,而且我的皮套在爸爸那里。”
“我会。”说着,林乐意把自己的头发散开,用自己的皮套,手法娴熟地给小女孩扎了一个小丸子。完工后,还满意地用指尖戳了一下。
“谢谢叔叔!那等一会儿,我爸爸来了,就让他把我的皮套送给你,我们两个互换!”
林乐意被逗笑了,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玩笑道:“互换?你也要帮我扎头发吗?”
小女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不行,但是可以让我爸爸替我帮你扎头发。”
“这倒是不用了,叔叔想跟你打听一家人,就住在这附近。”
“好呀。”
“这家人里有一个叔叔,他个子特别高,人还很白,很帅气,很喜欢笑,有点像外国人。他现在,应该是个飞行员。”林乐意叙述着那个人的形象,语气不由得更加温柔。“这个叔叔的妻子很好看,可能,还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也像你这么可爱。”温柔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小女孩的瞪大了眼睛,问他:“我认识这家人,可你这是找谁呀,我可以告诉你吗?”
林乐意的脸上挂着一丝有些尴尬的笑,他说:“那个叔叔是我的弟弟,我们,很多年没见了,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过得特别开心啊,每天都早起,必须围在一起吃早饭。哎?你看,你弟弟又买早饭回来啦!”小女孩指着林乐意身后就开始兴奋,喊爸爸。
这么巧合······林乐意忽然意识过来,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人的孩子,而那个人,正在向自己这边走来。林乐意瞬间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他想躲,却已经晚了。
晨跑完的路夏提着刚买来的早餐,正过来这边接他淘气的小女儿回家去。
两个人的目光对接,凉得像水一样。路夏还是健硕的青年人的模样,像林乐意记忆里的那样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即便已经是一个年轻的父亲,他在椅子上抱起小女孩来,温柔地像是抱起一捧花。
“真······真巧啊。”林乐意尴尬地开口,缓缓站起身来。
路夏没再看他,冷漠地回了句:“您好啊。”然后看着他的小女儿问她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我来找好看的叔叔帮我扎了头发呀,爸爸,你也给叔叔扎吧。”小女孩默默自己头上的小揪揪,跟她爸爸撒娇,讲述自己的奇妙交换理论。
林乐意不敢再待,后退了一步说:“我该走了。”
“哎,叔叔,你不是说我爸爸是那你弟弟吗?他还没有给你扎头发呢!”小女孩还在那里喊着,林乐意转身快步走了,狼狈地像是在逃难。
再见到“弟弟”,再提起扎头发,就是灾难没错了。
很多年之前,他们曾是关系亲密的“哥哥弟弟”,亲密到可以睡到一张床上,每天早上起来一起洗漱,一起吃早饭。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很暖的冬天,那是林乐意人生中最不敢遗忘的恍惚的幸福。
弟弟曾经笨拙地帮他吹头发,扎辫子,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林乐意一直记着。
可是这些,就只是一小段的回忆而已了。一段只有他自己会想起的故事,一段草草收尾,潦草结局的故事。
他对弟弟有着不该有的心思,僭越了“哥哥弟弟”的称呼,挑战着世俗。且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单向情感。
“你过得很好呀,弟弟。”走出公园了,林乐意才哭出声来,“如果没有关于我的尴尬记忆,该是更幸福吧。”
“叔叔!”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乐意鬼使神差地有了回头的勇气,他看到小女孩想自己跑过来,她的爸爸在很远的地方站着。
“叔叔,这个给你。”林乐意伸出手,小女孩将刚刚从她爸爸的手腕上摘下来的小皮套放在他掌心。
皮套上有个小小的公主,有一头金色的长发。
完结撒刀~(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