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不经常回来呀,你的邻居都不认识你。”路夏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起来,想起路上遇到的小姑娘,不禁感叹道。
“京城那房子我倒是每天都回去呢,也没有邻居认识我呀。”明明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林乐意讲起这话来,偏骄傲得不行。
路夏在袋子里找到了刚才林乐意选的水果,每种拿了一些去洗,边洗边语重心长道:“邻居还是要交好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人照应不是吗?”
林乐意溜过来在水池边摸了两粒葡萄吃,毫不在乎道:“我能出什么事?”
“你忘记了?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的脚心划开了口子,你自己都不会包扎的。还有啊,那天你胃疼——”
“停!”林乐意这会儿觉得路夏有点当老妈子的潜质了,烦人程度能跟他助理乔琳有得一拼,不过让乔琳安静下来只需要奖金威胁,而路夏嘛······“你说得哥哥都头疼了。”
路夏小声说一句,“那你也要为自己着想嘛。”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林乐意揪了一粒个大饱满的葡萄塞进路夏终于不再叨叨自己的嘴里,指尖触碰到他柔软的下唇,甚至还沾了一点点的口水,林乐意悄悄咽了一下口水,说:“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嘛。”
可是我又不会一直在那你身边······路夏的嘴被甜甜的葡萄堵住了,说不出苦涩的话来。
路夏在小厨房里准备饭菜的时候,林乐意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自以为是在分散路·全职大厨·夏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觉得那么累。
反正自己已经对路夏敞开心扉了,那问问路夏的故事,应该不算过界了吧。这么想着,林乐意开了口:“你是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呀,方便告诉哥哥吗?”
“这······”路夏多少有点羞于启齿,但和哥哥坦诚相对才是乖弟弟应该做的事情,他措辞了一下,说道:“我爸爸给我制定了一份我并不喜欢的人生计划,所以,就吵了一架。”
“小时候他培养我唱歌,又总是挑我的毛病狠狠批评,导致我一在人前唱歌,就有阴影。他却还想让我去读音乐专业。我明明靠自己考到了航空大学,能完成自己的飞天梦,我爸却让我退学去考什么音乐学院。”
“那你爸爸还真是挺离谱的呀。”林乐意不禁有感而发。
“是吧。”路夏突然发现了一个能随意吐槽自己父亲的对象,很是高兴,放下手里的活儿,坐到林乐意身边来,开始一吐为快:“我报考大学那阵我爸在住院,我才得已报考到京城来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后来我爸一直耿耿于怀,勒令我回去复读重新报考。你不知道他给我定的计划有多细致,我要是向他屈服了,就完全没有人权了!”
“啊?怎么个细致法儿?”林乐意还有点好奇。
路夏一回忆起这一段来,眉头都是皱得紧紧的,“细致到我哪一天和他朋友的女儿相亲,然后哪一天订婚,订婚那天他要说些什么,结婚又是什么时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都想好了,而且他不仅想好了,还记到了本子上,被我看到了!”
路夏这故事是挺可怜,但是林乐意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小路夏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爸爸怎么忍心都开始规划路夏的孩子了。他站起身来,揉揉路夏的头发,“苦了我们路夏了。”
“所以,我和我爸打了一个赌,我靠自己在京城度过这个寒假,他就不再过问我的事情。”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爸为什么会同意跟你赌啊?”
那些没有钱,四处找工作的痛,还仿佛就在昨天。路夏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说这简单?!?”
“你哥我当年半工半读,自己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明明是一段很辛苦的记忆,但在林乐意印象中,却算不得什么苦楚。“人总要往绝路上逼一逼,什么潜能都能爆发出来的。路夏,等你再大一些,可能就懂了。”
人和人到底是不同的。有的父亲锒铛入狱,他给不了家庭庇护,还是很多人对他的妻儿指指点点的由头;有的父亲德高望重,声名远播,但却因此对孩子严加要求,吹毛求疵,规划好了他所认为是对的人生道路限制孩子的自由。或许出发点是爱,但最终是不幸。
路夏抬头看了一眼林乐意,他并不能够想象在林乐意云淡风轻的叙述中隐藏的故事,有多少艰辛,多少苦痛,只是觉得心疼,与意哥相比,他所经历的算得了什么。路夏抱住了他,埋头在他腰际。声音闷闷地,“嗯,我也会长大的,以后,我不会再让哥哥被逼上绝路。”
怎么就突然煽情了?林乐意有点不自在,说不清楚是因为自己不想被可怜,还是不想被变相表白。他干笑两声,拍拍路夏的后背,“不是在说你嘛,扯我作什么。”说真的,以两人的体型差和力量差,林乐意真还无法挣脱路夏的怀抱。只能好言相劝,“你快去和面吧,不是说要早早包好饺子,晚上就轻松了嘛。”
“好。”路夏的声音闷闷地,不太情愿地起身回了厨房继续忙碌。
馅料做好了,面也和好了,路夏把面板搬到了餐桌上,和林乐意一起包饺子。从揉面,擀面皮,到包饺子,路夏全都要亲历亲为。而他的合作伙伴林乐意呢,就在一旁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慢悠悠地玩面粉,偶尔包两个丑丑的饺子。
渐渐玩得厌烦了的林乐意打算找点新乐子。他沾了一手的面粉,趁路夏不被抹在了他脸上。
“哎哥!”
林乐意幼稚的恶作剧得逞,得意地笑。
路夏抬手就反击,把林乐意的鼻子抹上了面粉。
然后,此时心理年龄加起来超不过十岁去的两个人你追我堵地开始了面粉大战,不知道某人有没有刻意放水,最终战况是路夏满脸满身的面粉,而林乐意只有鼻尖和手上有一点。
林乐意看着自己的杰作——“小白人”路夏乐得不可开支。
路夏在客厅抖身上的面粉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接通之后把手机放在茶桌上继续掸面粉。路夏奶奶的声音从手机传来,“小夏啊,奶奶好想你啊,都除夕了也不回来,在外边受苦了吧。”
“奶奶,您别担心我,我没多苦。”
良心发现的林乐意拿着纸巾过来帮路夏擦脸上的面粉,一边擦一边无声地笑。
路夏顺着林乐意的手把脸递过去,然后说:“我啊,有遇到一个贵人,我在他家里过年。”
“哎呦,你的贵人可真好看,又贤惠又漂亮。”路奶奶喜欢得不行。
林乐意一转头,看到桌面上那手机的屏幕上笑呵呵的白发老太太,震惊地用口型问路夏:“你一直开的视频?”
“是啊。”路夏答得坦荡荡,“你听,我奶奶还夸你呢。”
林乐意对着路夏手机那头的奶奶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得就跑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害羞呢。”路奶奶笑意盈盈,“哎呀,我的宝贝孙儿可真有福气。”
在某方面缺一根弦的路家宝贝孙儿并没听出来他奶奶高兴的原因,只是乖乖应和。
“一会儿你把现在的住址发给奶奶昂,你爸说不能自资助你,但是我给孙儿发新年礼物他也管得着嘛!小夏你听奶奶说,别想家,家里人都挺好的,你在那边,安心过年。”老太太讲得眉飞色舞,好生愉悦。
路夏想不明白他奶奶怎么打这视频电话前后变化这么大,只当是奶奶看到自己气色挺好的,知道自己有意哥这个贵人在,就对自己放心了。又扑了一把手上的面粉,说:“奶奶,我们还要包饺子,就先不跟您视频啦。”
“去吧去吧。你多干点活儿,要会疼人一点。”
其实活儿都是你孙儿在干的啊,路夏没有说,只点点头说好。挂了视频,苦命的路夏还要打扫满地的面粉,然后又回去独自包饺子。
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林乐意才从卧室里出来,坐到自己刚才做“监工”的椅子上继续看路夏忙活。
“和我奶奶的视频电话,哥你躲什么?我还想好好介绍你们认识呢。”又是自己一个人干苦力,路夏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为奶奶也不担心自己了而感到这个除夕更轻松愉悦了。
“你认识我就够了,你家里人,就别认识我了。”林乐意是那种要好好结识人,就要努力留下完美印象的那种,刚才那尴尬的场景之下,多说什么都依旧很尴尬。况且,他也想过,如果遇见了路夏家人,自己算什么。人家爸爸和孩子在那里打赌呢,他横插了一脚帮路夏,对路夏来说是援手,但对他父亲来说就是帮凶。至于路夏家的其他长辈······林乐意自知不是个讨喜的孩子,说不出漂亮话来,倒不如一直不认识。
林乐意走神了一下,再回过神来,就看到路夏手撑着自己的椅子靠背,俯身和自己面对面,很认真地盯着自己。“你干嘛呢。”林乐意往后躲,险些要把椅子坐翻。
路夏被他哥窘迫的样子都笑了,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鼻尖,温声道:“你鼻子上的面粉,还没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