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零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祁欢的脸，她像一个被抓到的罪犯，月光之下，面孔毫无表情。
他以前从未见过死不认罪的犯人，他想到自己遭到世界拒绝的面容。然而之前也曾说过，祁欢的脸是主动拒绝世界的脸，月光就这么一个劲地流泻在她的鼻梁、额头、发丝和金色眼睛上，那副纹丝不动的容貌只是被洗涤着。
其实只要少女扭动嘴角，眼睛倏忽一亮，他就会顺着势头翻过这一页。
想想看，应该怎么比喻呢？
有时能在刚切开的苹果上看见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尽管仍然带着新鲜而水灵灵的颜色，但成长已经绝迹，断面中的氧化褐黄色显示着本不该出现的状态。
原本奄奄一息的幼猫蹭地蹦起来，迈着矫健的步伐，黑色的爪子轻轻点地，沿着青砖飞也似地逃走了。应该是今天所受的致命伤消失了。祁欢站起来，他似乎看见她笑了，流线型的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面容离开月光躲进了墙壁的阴影中。
是时间倒流的能力。
来源于五九零。
少女下半身裹在阴影里，但剩下部分都显露于月光之中，头顶的红叶枝丫正泛着紫色。右臂剥落的皮肤组织如同落叶，斑驳着色彩，隐隐露出白骨。
她握住胳膊，似乎不打算对谁解释。
五九零陷入沉默。
“喂！”嘉德罗斯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这个缄口不言的女生，烦躁地皱紧眉头，“怎么回事？”
“是魔法。”祁欢一本正经。
“魔法你个鬼啊！”嘉三岁把她的头发拽得噼里啪啦响，仿佛一头暴怒的小狮子，“谁管你有什么能力，我问你手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伤了。少女的胳膊软塌塌地垂在身侧，时不时渗出鲜血，烧焦的黑印与青紫的血管一并暴露，根本和她平时的保持的小仙女形象不符。
祁欢其实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她瞥一眼正探出头去看伤口的格瑞和趴在口袋顶上扬起脑袋等待解释的金，特别平静地远目：“吵闹巷道旁，祁欢大人救助黑色猫，呲啦一声响。”
“你还棒读起来了？？？以为我没听过松尾芭蕉的俳句吗混蛋——”
暴躁老哥直接抓着她的长发一骨碌爬到头顶上，使劲用鞋底咚咚咚踹少女的脑袋：“你就是欠打，信不信我拔光你的头发！！！”
她当然信。
小咸鱼木着脸伸手把人拽下来，连带着扯下的还有自己的两根黑发，用与银爵如出一辙的懒散眼神看着他：“请停止你的弟弟行为，文综第二名。”
说着，她面无表情地竖起指头比划了一个“2”。
嘉德小小斯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脸，方才还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直接夸张扭曲，如果不是被拎在手里动弹不得，恐怕早就冲上来把她炸成烟花了。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
那片突然柔和的血池留住了温暖的光，深海变为浅滩，微微弯起眉眼褪去原本暗沉的雨幕，藏在冰层下的阴冷与虚假也消散了，简直连阳光都能为之驻足。
于是少年猛然愣住，停止挣扎，呆呆地看着她。
也许。
只是也许，他突然就觉得……
［这家伙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吧］
有谁会对着讨厌的人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呢？脑子里没那么多复杂想法，此刻的暴躁老哥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笑起来还不赖。
祁欢看着莫名被顺了毛，意外乖巧的男生，先是顿了顿，随后又笑了：“嘉德小斯你有点可爱。”
操——
从小到大，伴随着嘉德罗斯的词语永远是和优秀沾边的。有人夸他特别厉害，有人说他头脑聪明，也有害怕他的，说他脾气糟糕，为人强势之类，或多或少也听到过一些。
但说他可爱？这个恶心的形容词有朝一日居然会和他扯到一块？光是听到，嘉德罗斯身上就要起鸡皮疙瘩。
“我要被你恶心炸了。”
在他眼里祁欢这块小破红石头虽然幼稚了点，但至少和他还算合得来，实力相差不远，价值观和世界观应该也相似，所以两人已经很熟了。
于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完全没给少女留面子。殊不知这种举动在外人面前，只会显得他们关系很好，是那种看了会吃醋会嫉妒的关系好。
“诶，明明真的有一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五九零抓住了祁欢的左手腕，往前一拽，宽大的手指牢牢攥紧，他的掌心热得烫人。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少女整个人踉跄了几步，最先拽着嘉德罗斯衣服的手指也被迫松开了。菠萝头少年凭借着良好的运动神经飞速在半空调整好姿势，从小学习各种散打柔道的他跃回祁欢的肩头。
格瑞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他顺着女生的肩胛一路滑了下去，直接栽进了红裙子另一侧的口袋里，与金懵逼对望。
重新站稳的嘉德罗斯脸色沉沉：“你个渣渣找死吗？”
五九零微微扬起唇角，松开少女的手腕，恶劣的笑容带着几分挑衅：“就你现在这样？”
立刻原地爆炸的某人正打算再骂些什么，却冷不丁被祁欢捂住了嘴，准确来说几乎是整张脸都被埋在了她的手掌心里，强行制止回话。
“停——吵什么吵。”小咸鱼看着眼前的五九零，严肃教育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不要随便跟奇怪的人搭话！对待不懂事的同辈要有礼貌！要用宽宏的心去包容其他笨蛋，你看看你，还是又懒又皮！”
被骂还一副开心样子的五九零少年后退了半步，神色松缓，似乎是在憋笑：“嗯，宿主大人说得都对。”
“还有你……”
祁欢松开手，扭头看着肩膀立着的菠萝头男生，在他即将发火的前一秒义正言辞：“全世界第一聪明的嘉嘉同学，小嘉，嘉宝！又帅又厉害！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你简直就是凹凸学院的骄傲，全校老师都为你自豪——”
“……突然间的在说什么啊蠢货。”
成功平息了一场动乱的女孩子默默移开视线，深藏功与名。
格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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