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白月光的男人，有多远躲多远

如题，陈雀是张起灵的前女友，从未公开过的那种。说是前女友，只是没有更合适的词去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女友”这个词，陈雀觉得自己担不起。想起自己当初追影帝张的模样，或许叫“舔狗”比较合适，啊算了太难听了，她也是要面子的。

       影帝张五年前出国闯好莱坞，在那之前他们就分手了，就算张起灵突然宣布回国发展，陈雀也不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任何交集，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住的地方她住不起，他在的剧组她半只脚也踏不进去。

      “雀雀，老师的跟组编剧生孩子去了，有个戏特别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了。”

      “什么类型的剧本？”

      “民国剧本。”

     “老师你也知道我的水平，年代剧我从来没碰过的。”

     “老师是主编，我带着你，投资商塞的那几个老师完全没办法沟通，你是想看我被别人气死啊……哎哟……一说起来我就头疼……”

      陈雀脑补了一会电话那头恩师戏精上身的样子，实在扭不过这个“老小孩”，陈雀噗嗤一笑，“行了行了，我答应您，回头把剧本发我熟悉熟悉。”

      恩师没多久就把剧本发了过来，陈雀一看上面的标题，心里一个咯噔:这不是影帝张的回归之作吗？

      陈雀一口气没上来，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当初追影帝张的自己，一回国就在一个组，跟自己上赶着去倒贴前男友似的，这不坐实“舔狗”这个标签了？

      也对，能请你恩师当主编剧，而且能让她重视到非要学生去当跟组编剧的戏，有影帝在也不奇怪。

      陈雀进了组，既来之则安之，她早就过了任性的年纪，况且剧组给的钱足够多，还是赚钱养活自己要紧。再说了，陈雀换了笔名换了脸，他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来。

       圈子里编剧是食物链的低端，即便是陈雀这种能叫得上名但是不出名的编剧也一点话语权也没有。陈雀除了得面对并不想再见的前男友外，还要日常观看女主角演员和女二号演员两尊惹不起的大佛在张起灵面前争奇斗艳。

        她也免不了要被殃及池鱼。

      女二号的演员把她叫到一旁，让她的助理悄悄给她塞了一块劳力士，然后对她说:“陈老师，这场戏是不是可以感情表达得更热烈一些，毕竟对于女二号来说，她为男主角背叛了父亲。”

       陈雀撇了撇嘴，女主角前脚才和张起灵拍完吻戏，女二号后脚就要给自己加亲密戏，陈雀不得不感叹一下张起灵的魅力。

       陈雀改了几版，女二号都不满意。 女二号的演员其实也不关心自己的戏份是否真的出彩，背景雄厚的她演戏只是个爱好，她是张起灵的粉丝这件事网友都知道，她不过想借着演戏亲近张起灵。

        陈雀揣摩了一番这位大小姐的内心，把有“拥抱”戏份的剧本交给她，她才喜笑颜开。

       陈雀知道那么写是有点人设崩塌，可位于圈子底端的一个小透明编剧是没有话语权的，在学校时自己那份想做一个坚守专业原则的编剧的清高劲儿，早就被现实磨得干干净净。对要求加戏的背景雄厚的女演员作出一点点让步，但同时尽自己的能力让这个突兀的戏份不影响整体质量，是她唯一还能坚持的。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她身上棱棱角角早就被现实变成了圆润的灰色。

       明哲保身而已，她能坚守的底线就是不收任何财物。

        陈雀把手表客气又强硬地推了回去，然后说，“编剧的分内事，您不用太客气。”

      要是搭戏的是其他演员也就罢了，可偏偏男主角是对待演戏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张起灵，这幕拍到一半就被张起灵喊了cut。

       “陈平编剧，这个地方需要做一部分修改。”

     张起灵身上穿着破破烂烂沾满血迹还短了一截的囚服，他半靠在拍戏时用来审讯卧底的刑椅边。凌乱的环境和衣着没有消减他身上的贵气，反而衬出他一身风骨。刑讯室摄影棚的光线很暗，为了凸出视觉效果，只给位于中间的刑椅处加了一道强光，张起灵在黑暗中心的那道强光中，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眼睫毛将光影分割，于他眼下形成两个扇型阴影，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笔，朝陈雀招了招手。

       陈雀心间被搅起微澜，片刻后又被她强行压制归于平静。

       好看是好看，但是心动是不能心动的，上次的教训已经够了。

     陈雀吸了一口气，沉下心，不紧不慢地朝张起灵走过去。

     “张老师，请问是哪里需要修改？”

   张起灵把手中的剧本递给陈雀。

    “女二把男主角救出来后这段感情戏太突兀，女主角和男主角重逢又太平淡，我做了标记。”

      女二号是军统头目的女儿，人设是温婉善良却又坚韧的大小姐，对男主角一见钟情，得知男主角被父亲抓住后，偷偷放走男主角。张起灵指出要修改的部分，是女二号角将男主偷偷送出去时的那段。

      剧本上写的是女二号跟男主分别时，女二号流着泪对男主说“可不可以抱我一下”，男主抱了她一下。   

       “对于女二号来说，她为他背叛了父亲，做一些出格的事，符合人物的心理。”       

       “不是说不符合人物心理，而是放在这里太突兀，女二号和男主角后面还有一次分别，想要感情爆发要留到那里，感情的起承转合应该是基本知识。”

       “那这样，改成女二号不舍地叫了一声男主的名字，似问非问，‘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如何？”

      张起灵学着陈雀的语气念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翻着剧本，又圈了几处。 

      “这几段应该都是你写的吧？”

        陈雀一看还真是自己写的，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张起灵就说， “和其他部分的水平有明显差距。”

      “这些部分今天也不拍，我能力有限，就再交给方主编修改吧，拖累了您的进度很抱歉。”

       眼前那个娇小的女人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模样诚恳地欠着身体，可张起灵并没有看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情绪出现在她眼里，她只是挂着一假面，碍于他的身份表演着温和谦虚。

       张起灵身边多的是这样的人，能力不足，没有操守，贪图钱财。若是平时他绝不会多嘴，可偏偏她有一双和他日思夜想的人相似的眼睛，出于某种类似爱屋及乌的心理，他还是多说了一些。

       “陈编剧，把路走长一些，会有比名表更好的东西，你来之前你的老师跟我介绍过你，她说你很有天赋，剧本你还可以写得更好。”

       陈雀一愣，想来他是看到了女二号助理给自己送表的举动，误会了自己是因为收了表才会把剧本写成这样。陈雀不想解释，她维持着面上的温和谦虚，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中话，道了声谢。

      陈雀改完今天的剧本，就和导演打了招呼回酒店，她还有其他部分要修改。

        电话里恩师的数落翻来覆去就是“可惜啊”“你是我学生里面写感情戏最好的不应该这个水平一看就是偷懒”“跑去写了几年悬疑转不过弯来了”云云，末了想到你会这样的原因又变成“是老师考虑不周，别伤心。”

       陈雀五年前出过一次重大事故，因此患上情感障碍，正如恩师所说她本是个优秀的言情编剧，丢失共情能力的结果就是她再也无法写出缠绵悱恻的爱情。

      不管是现实，还是笔下的爱情末她都不可避免看到那些阴暗面。就像别人吃糖甜就够了，她只能看到糖浆色素香精，紧接着联想到多巴胺荷尔蒙之类的东西。

       对于陈雀而言，背叛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出身去爱一个心里有白月光的男人最后还献出生命这种剧情，只会显得女二号又傻又可怜。

      有白月光的男人，有多远躲多远，不然一腔柔情会被弃之如履，死的尸骨无存。

      这是她在知道张起灵和她在一起的真相后学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