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坠,晚霞覆天。
权天璇从停车场走出,手里提着一只小型保险箱。她不急不缓地走在通向住区的花砖路上,神情颇有几分凝重。
作为甲虫王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权氏集团自然在此次访问中占有席位。不出权天璇的意料,她的二叔权北斗果然出现在了随行行列里。在前年权天璇受审之时,权北斗代表权家到过圣域,并且公然宣称她“与权家再无任何瓜葛”,努力撇清权家和她的关系。后来,真相明了,众人皆知她含冤受屈,她的这位二叔同样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随同其他人一般向她嘘寒问暖。
“......天璇,你是权家的少主,更应该明白这件事对权家的负面影响会有多么大。二叔也是不得已为之。身为权家的人,我们都应该把权家的利益和集团的利益放在首位,决不能因小失大、守私废公。适时的牺牲本就是理所当然......”
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呢。
她这二叔的眼里,果然除了利益也再难有其他东西。
想到这,权天璇无奈一叹。她是从西子别苑回来的。关于她和权家,权北斗这次跟她谈了很久。
权天璇明年即满十八岁,作为权家少主,尤其在这家主身体抱恙之际,她更该担起管理家族企业的责任,而不是继续在外放浪形骸。倘若不能履行,那么就应趁早公示,表明自愿放弃继承人身份,以便家族后续打算。
她这二叔啊......还是老样子。
权天璇十分清楚,权北斗一直巴望着继承人的身份,即使在权北极确定了她为继承者以后,权北斗的心思也一直没有变过。二叔和三叔两人一心,常常变着法儿地从她身上挑毛病,哪里哪里的工价定得有问题、哪项哪项的经费支得有问题、这里这里不够合理、那里那里不足盈利......再加上小姑偶尔的帮腔作威,权天璇在那段日子里过得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而好在除了权北斗、权南宫以及几个跟他们走得比较近的人,绝大多数高层对她持有的态度倒十分宽和,不会无故挑刺,他们似乎很信服权北极选她作继承人的决断并且真正像前辈师长一样提点指导她。
对于权家来说,“骑刃王之殇”是很难抹去的宿命式的存在,它与骑刃王毫不适配,堪称相克。上数六代,权家因骑刃王而败落萧条,几于颓毁;上数四代,权家卷入一桩骑刃王疑案,风雨飘摇;上数两代,也即权北极一代,权家再因骑刃王陷入困境,后又牵扯进前圣兽队覆亡一事,给自己埋下了颗定时炸弹……
然而尽管如此,权北极仍旧克服了重重阻力,坚持让自己的子女接触骑刃王,把骑刃王也当做一个选项摆在了他们的面前。至于这样做的原因,权北极当然有自己的心思。
看来二叔还没有察觉到啊。
但,他难道真没有想过,为什么权家每年都要租赁下甲虫王国至少一块的土地?为什么租期都要定到至少三十年之久?十几年来租下的土地又一共达到了多少?他难道不对权家每年的那几笔大项支出感到怀疑?不想知道为什么近几年权家竟也开始投产骑刃王的生产制造?为什么大量削减对那几处高能石矿的开采、并且只制造一定数量的超级能量棒供给军队和荣誉金骑团?许许多多的怪异现象他真的没有看出来过还是看出来了却依旧不以为意?
“唉,”权天璇不禁苦笑一声,“对权家,该说二叔你是上心还是不上心呢......”
“天璇,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会在你能够接受的时候告诉你的。”
于是,权辛在那次探望她的时候还给她带来了一个硬盘,那硬盘里的资料和日志记录即是权北极给她答案。
“权氏集团和权家是家主的,可家主却未必是家主自己的。”权天璇呢喃一句,怅然摇摇头。权家继承人这个身份,她可一点不想要。
“我希望,权家能与金乌集团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而且是非常牢固的合作关系。尤其是在未来,权家能够在紧要关头帮助金乌集团。”
现在权家也开始投产骑刃王生产制造,那么这倒是有利于她践行与龙尊的约定了。
“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姐姐~”门一开,权玉衡的笑脸就迎了上来。“怎么样,叔叔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给我们带些礼物?”他搓着手,嬉笑问道。
“没有礼物。但给了一笔不菲的生活费。”权天璇一边回答一边把手里的保险箱放在了桌子上。“这是表舅给的。”说着,她打开箱子。
“哦,是是是是那种只供给皇家荣誉金骑团的超级能量棒!”权玉衡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一支,“蓝色的?——青光石矿的?——好家伙,这纯度真高啊......一个得顶十个了吧?”
“表舅专门带了给我们的?”权天枢问道,“给我们用真的没关系吗,这种能量棒我记得金骑团也是按人头给的吧?”
“国王很重视这次出访,对访问团的安保格外上心,所以又单给了表舅十支让他自行分配使用。”权天璇答道,又从中取出一条,“因为知道明天我们会有一场特殊比赛,所以才送给我们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如此......”
“这支——”权天璇盯着那根能量棒,“开阳,你给铠甲神送去吧。”
话音一落,房间内倏然安静。
权天璇这才发现,一向是要挤到她最跟前的小弟,这次却不见了人影。
“开阳?”她迅疾地将房间一番扫视,在面窗的沙发扶手上发现了一双脚,“他怎么了?”权天璇纳闷地朝眼前的两人看了一看,抬脚朝权开阳走去。“开阳,不舒服么?”
可惜权开阳仍然没有听到似的背对着她躺在沙发上。
“大姐,”权天枢开口道,“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开阳就跟我们讲了你最近的一些反常举动。嗯——说实在的,结合我的一些发现与思考,那些反常中似乎的确透着些诡异,藏有那么一丝丝的奇怪,让人不很理解——”
“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权天璇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姐弟之间没什么不好说的,永远不用遮遮掩掩。”
权天枢和权玉衡对视一眼,好像是在用眼神交换什么信息。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铠甲神?”
“姐你是不是很喜欢铠甲神?”
同时开口,却大相迥异。
“呃......”两人面面相觑,一阵静默。
“哎呀,总之就是,”权玉衡率先开口,“我们非常想知道为什么大姐你对那个铠甲神那么好?听开阳说你已经让他给他送了很多次东西了,基本上有开阳的,就有他的,没开阳的,也还会有他的。他好像已经跟我们处在了同样的地位上,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亲爱的姐姐?难道是因为你想再多一个实力强悍的弟弟给你长脸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开阳刚才表示他会继续努力成为实力更加强悍的你的弟弟,希望你不要对他失望以至于不得不找另外的人选寄托期待以聊慰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姐姐你对他有其他的企图,那么我们也希望亲耳听你说对他有企图以及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企图——”
“细细想想,自从大姐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银虎骑,不正常现象就开始了。而且是越来越显著。”权天枢一把扯住权玉衡。
“先是在骑刃王学院,大姐明明最讨厌惹事是非,却反而最先提出要向圣兽队下挑战书。几次三番去察看银虎骑,又坚持要跟铠甲神过招,而过招之后的那种奇怪的表情——悲哀、心痛、欲言又止……显而易见是有某些故事。七宗联赛上大姐竟然可以直接放弃比赛,不遵守规定离场去帮他,甚至舍命相救,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没有更深层的原因啊!况且,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印象那么深刻,一下子就能认出他来?这说明——”
“哼~”
权天璇的轻笑将两兄弟的急切心情冰了一下。她让目光在了那支能量棒上停留了一会,继而又抬眸看向他们,平静说道:“的确,这其中是有些故事。”
“是什么故事?”
“很抱歉。这个故事......我还不能让你们知道,”权天璇回答,“我对铠甲神的态度,的确是跟对待你们一样的,没有别的企图。其中原委,当然也是在那个故事里......”
“可姐姐把他当弟弟,没见他把姐姐当姐姐啊!”权开阳猛地跳起来,“那家伙,我觉得,他根本不信任姐姐,也压根不会领姐姐的情。他——”
“铠甲神和大姐都是故事里的人,可铠甲神已经不记得那个故事了,对不对?”权天枢再问,“那个故事,大姐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他?”
权天璇点头。
“但不是不会,是现在还不行……”
她不禁在心底又感谢了几遍江小川,因为前辈没有将那些事再告诉其他人。
“铠甲神已经过得够不幸了,你们也不要为着我的缘故去逼问他什么事情。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我可以很确定地说,那个故事绝不会令人高兴......”
“好啦,开阳,给他送去吧,算是姐姐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