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联赛（III）
风吟骑和狮鹫骑同为平衡型骑刃王，骑刃王本身的攻击力和防御性能相近，速度和机动性方面也相差不大，两者都是高品质的一流骑刃王。因而这场比赛的结果如何取决于两名车手的能力。
标准赛场的地面上散铺着直径不大于1cm的蓝色珠子，这种珠子表面光滑，硬度极高，具有导电性且不怕碾压，很容易使骑刃王在合金铁板上打滑失控，而且被击飞的珠子还可能卡进骑刃王的某些管道或线路盘导致阻塞甚或连电短路。
因此，对于一般骑刃王车手来说，在这种赛场上比赛首要做的就是注意地面。当然，他们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风吟骑和狮鹫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同的方法——用气浪扫清四周的珠子。
用气浪扫清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气浪主要分布在刃片上，如果说车身前半段还能将就将就用上，那么车身后半段就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况且，那珠子不停地在平整的地面上滚来滚去，一旦力度、时机、范围把握不好就会被它们趁虚而入，硌在车轮之下或是卡在什么关键地方。要稳定地把珠子控制在远离骑刃王的地方着实考验车手的实力。
赛场上，风吟骑的吟风气浪形成了一把折扇状的力场以车头为中心点紧紧地沿着车身向后抛去，将四周的小珠子不断地向后推去以此来为自身的行动腾出空间，这里使用的是气浪的力；狮鹫骑的狮吼气浪则通过声波的作用把能量传递给地面进而传递给周边的珠子，使它们受控地微微跳动，有节奏地震动开来。
“不得不说，风吟骑的持续能力还挺强的，”钢甲炮评价道，“这种方法对骑刃王的消耗可比哥哥的采用的方法要大得多。”狮鹫骑使用的是巧，而可见的，风吟骑也并非全用蛮力。
“当然了，如果真跟你之前想得那么简单，他还能算是凤羽宗江小川的亲徒弟吗？”桃花铃接话道，“吟风气浪跟一般求平求稳的气浪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一种有明显强弱变化的气浪，就像风的吟唱，时而低回时而激昂。利用惯性让小球跟他保持距离并不算难事，他也不需要一直很用力啊。”
“不求平稳，这样的气浪用起来很危险吧，”钢甲炮盯着场上的风吟骑，疑惑道，“变弱的时候不就是对手进攻的好时机了吗？”
“唉，似乎是这样，但对风吟骑来说就不是这样，”桃花铃一耸肩，无奈地摇头道，“借力打力，以柔克刚。吟风气浪减弱之时就是诱敌深入、借力起势的时候，你这是在场外所以没感觉而已，等钢千翅结束了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这么说你们以前打过？”钢甲炮侧脸笑道，“你输得很惨吧？”
“......”桃花铃白了他一眼，“哼，你跟他打，照样会输得很惨！”
“切，”钢甲炮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又将目光投向赛场，“哥哥这次算是碰上对手了。不过我想他还是能赢的。”
轰！咔！
气浪间的切割、战刃接触瞬间的绞撞在空阔的赛场上奏起铿锵的乐章，明闪闪的火星一串串迸溅飞跃出来，伴着跳到空中的小珠子翻起优美的舞蹈。
“风吟骑还挺稳的嘛，攻防速度能跟我保持相同的频率，”钢千翅心想道，“他的气浪能吸收我的能量，不能跟他长期接触——但如果气浪足够强盛，强到可以形成一层遮障式的保护，那么风吟骑不仅无法吸收反而会因吟风气浪的特点陷入被动，到时候就只能被迫防御了。”他暗自思考着，抬手调整输出，“千音气浪！”
“哦，这是什么气浪？”江小川惊奇道，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狮鹫骑。
只见刹那间狮鹫骑形成的气浪在强度上几乎提升了十倍，近刃的气浪锋面是极为平整的而远刃的锋面却是如海面一般卷着波，隐隐地，震起什么幽秘的声响，搅扰得地上的珠子蹦跳得更加剧烈了。
这一气浪的发出霎时改变了场上势均力敌的局面，风吟骑不再容易靠近狮鹫骑，只能依靠延展开的气浪触碰对方的气浪，两者间的距离拉开有两米之远。具有强弱变化的吟风气浪此刻在平稳强健的千音气浪面前显得颇有些无力。
“江师姐，”雨天南端着两杯咖啡走来，伸手递给江小川，“看来阿泉要输了啊，”他立在一侧抿了口咖啡，拧起眉头望向大屏幕。
这里是凤羽宗的休息室，一共三间，两大一小，前者是选手的准备室，后者则是天穹门这次专门设置出来为带队人员提供舒适服务的休息室。
“啧，阿泉啊，”江小川叹了口气，“他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就是跟对方‘同归于尽’，平局两败，跟我小徒弟和赤焰七星那场一样。——不过，他多半不会那么做，且看着最后怎么样吧，绝招未出，胜负未定。”
“龙战骑和凤翎骑那局，真是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雨天南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凤翎骑最后的招数很不一般啊，师姐，你知道她那招是怎么来的吗？”他的眼神异常坚定，就好像已经确定了江小川一定知道什么，“由内而外的全面的强化......”
“......”江小川望向他，一时无语，她似乎在斟酌，“我并不知道她那招是怎么发出的，但我知道她为什么能够发出。”最后，她慢悠悠地回答。
“因为她持有地源之力，对吧？”雨天南肯定地问道，“清雅年会的时候，赤焰七星告诉我苗纹纹能够感知地源之力，但没有说为什么她能够感知地源之力，我也没有追问。——只有持有地源之力的人才能感知得到，你说呢，江师姐？”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对，很对，”江小川愣愣地点了一点头，神情有些阴郁，“但可惜我是‘失败品’，并不能够感知得到她是否拥有地源之力。是千秋发现的，或者说，是另一块地源之力的碎片发现的。”她的语气十分低沉，双眸黯淡，那被封在内心深处的痛苦记忆再次被扒了出来——江小川，也是曾经那场人造骑刃王战士的试验品。
“喻千秋？另外一块地源之力？”雨天南挑眉纳罕道，“那苗纹纹究竟是不是跟师姐同属那最后一批的......”试验品三个字，他不好出口。
“不是，”江小川摇头，“苗纹纹不是。”她抬眼看向雨天南，“甲虫王国的皇室是另一块地源之力的守护者。长期的守护使得地源之力的力量浸润在了他们的血脉里，因此可以说，他们是天生的地源之力拥有者。没错，苗纹纹和喻千秋都是皇室成员。”看着雨天南欲言又止的模样，江小川做了肯定的回答，“呵，这目前还算是个‘秘密’吧。”她苦笑一声，“但早晚都得公之于众。”
“当时，最后一批试验品都用了添加了地源之力的药剂，因为是暗地里进行的，所以没有很好的场地，几十个又弱又小的‘试验品’就只能被封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等待药效发作，”江小川继续叙述道，“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一个又一个倒下被抬出去的尸体......那是怎样一段难捱的时光啊......”她说着竟想要笑出来，“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个还活着的人吧。后来，我跟另外几个人被带到了同一个房间关起来——大约我们都是失败品。当然，应该是有成功的试验品的，但我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哪里。我们同在那个房间里睡觉，睡了很久、很久，他们总是喂我们吃药，给我们戴上一些奇怪的仪器检测什么东西——那段时间就是睡醒了吃药，吃完药再睡，中间还发生过什么，我不记得......”
江小川双手抱臂，一股刺心的寒冷陡然生发，“最后一次睡着后醒来，我就在总宗了，身边就只有一个跟我一样的‘失败品’，后来他也死了。再之后，雨宗主把我带回了凤羽宗，这你知道——呵呵，真是得感谢玲珑......”她的眼神温柔起来，哀伤藏在里面，“其他的人去了哪儿，是不是都死了，我可真就不清楚了。捣毁的那个窝点是铠甲成业，可他也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
要说那场经历给江小川带来了什么，那就是经常性的手脚痉挛、极度的怕冷怕风、离不开神经性止疼药以及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好处”的结果——永远年轻的容颜。江小川的样貌永远停留在了十岁，此外由于她的身体代谢也极其缓慢，她的寿命或许还会比一般人更长久。
“铠甲元昊动用了地源之力，你们很早就知道了吧？”雨天南问道，“我想，喻千秋在凤羽宗待了这么些年，有一半的原因是为着地源之力。”
“知道了又怎样？很长时间以来，千秋只有在雪影宗附近才能感受到地源之力的波动，她最多凭借这个判断出地源之力的能量场已经不稳定了，而造成它不稳定的原因可能是有人动用而已，”江小川回答，“你说，就这样的结果能怎样呢？圣域依然是安定的，七宗的权威还在，地源之力那东西谁会去管？再说了，那东西究竟能干什么又有几个人在乎？就拿你来说，天南，你会相信那个东西有颠覆整个圣域的作用吗？”
雨天南摇头，说道：“在看到凤翎骑发生异变之前，我是不信的，包括七星告诉我的话，我也没有完全相信。”
“那不就结了，”江小川轻笑一声，“知道地源之力的情况的还有曾经的‘幻炎六君子’，他们算是目击证人，也就是绝影赛那次，莽苍队一夜之间实力大增一举击败圣兽队的事。”
“铠甲元昊他们现在还在利用地源之力？”
“是的，而且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江小川答道，颇有些遗憾地看着他，“千秋发现圣域里存在一些地源之力的持有者，不过能力还不强罢了。而且跟千秋这样的天生持有者不同的是，他们体内的力量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虽然燃烧得非常猛烈却会很快燃烧殆尽而后熄灭。因此，她才能直接感受到他们身上地源之力的存在，但也很难据此追查到什么。——哦，六君子他们这几年也在帮她的忙，他们一起记录了部分出现过持有者的地区。”
“你们还不准备把这些告诉总宗？”
“......”江小川抿抿嘴，显得很为难，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又在笑，“怎么说呢......”这是一句问话，却也像一句平常的本该引起下面一段议论的插入语，“能怎么说呢......”她重复道，可没有下文了。
“哼，也对，怎么说才好呢，”雨天南理解她的意思，“就比方说现在的七宗，有谁是不防着谁的？骑刃王联盟、鸿门帮、长春府、灵猫会......这些组织，又有谁不是对七宗虎视眈眈？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触发点，圣域就必将陷入风雨飘飖甚至尸横遍野的境地。”
“暂且看看，先提防着，”江小川皱眉道，“雨宗主脾气暴躁，平时还得忙宗里的事，先不要跟他讲；百里老宗主那边，赤焰七星已经说过了；百里烬这个主宗宗主先放一边；另外的申屠载垚和雷震禹......找机会最好详细面谈吧。”
“唉！江师姐，最近可得叫你的小徒弟小心点儿，”雨天南说道，“凤翎骑的异变，如果铠甲元昊看了那场比赛的话，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清雅年会的时候，你徒弟仅仅是‘误打误撞’到了那处转送站可就差点丢了命，更不用说这种情况了。”
“啧啧，也是个问题，况且现在还是在天穹门的地盘上。”江小川双眉拧成了疙瘩，一只手扶在额前，不住地叹气，“我那小徒弟这次可真是拼了。但可惜时机不对，俩人这回就是‘互坑’了。这下好了，就算后面全赢，他俩也不可能列在头一梯队里了，之后谁去干战星河呀？我本来等着看赤焰七星跟战星河那场的。”
“呵呵呵，风吟骑或者狮鹫骑吧，”雨天南扭头看向屏幕，“能够跟战星河打的人，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C区6号第15场比赛即将结束。
狮鹫骑四周的蓝珠跳动得愈加猛烈，锋利无比的气浪一圈一圈地震荡开去，车身周围的空气如琴弦般颤动起来，发出奇异的隆鸣。这隆鸣传向地下、传向四方，摇撼着存在的一切，又与这一切的声响混合着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朝天地冲击而去，嗡鸣，剧烈的嗡鸣在整个天地间激荡起来——千音讼！
带着迅猛的风暴旋涡，卷起一堆堆晶亮而坚硬的蓝珠，狮鹫骑笔直地向风吟骑冲去。
轰！
气浪击打气浪发出的巨大冲击波及到了观众席，那恼人的嗡鸣声更加凶悍了几分，撞进众人的耳中惹得他们心神恐慌，坐立不宁。
轰！
白光乍起。
一个瞬间，风吟骑车头猛地向后回撤，车身打了几个趔趄滑出了边界线轧在赛场边缘。狮鹫骑则稳稳一旋立在了中央。
叮！
“C区6号第15场，凤羽宗阿泉对阵坤山院钢千翅，比赛结果，坤山院钢千翅胜。C区6号第16场，风雷门......”
看罢这场比赛，雨天南拍掌大赞，“江师姐，阿泉最后那一招是‘极致防御’吧？面对狮鹫骑那样程度的攻击，还能不被打下场去，可见阿泉深得师姐真传啊。”
“呵，那可不是么，”江小川得意地笑道，“阿泉已经做得很好了，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狮鹫骑，真是让我惊喜啊，好一个千音气浪、千音讼......我很期待这次能跟战星河对上的人是谁。”
“江师姐，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雨天南突然更加严肃起来。
“你问。”
“赤焰七星跟你小徒弟——是叫苗纹纹吧，是什么关系？”
“哦？”江小川故作惊讶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吗？”她狡黠地一笑，“龙战骑跟凤翎骑嘛，大概就是赤焰鸣鹤跟玲珑的关系吧。”或许如此，这是她自己的猜测。
“这样么......”
“想想看，小珑儿的儿子跟我的徒弟——哈哈哈哈，不失为一段佳话啊，”她很乐意这段关系的存在，“弥补了我曾经的‘伤痛’，哈哈哈......”
“......”雨天南轻摇了摇头，这位师姐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怪异，“如果真是这样，联盟的云主席恐怕要失望了。”
“什么意思？”江小川急切问道。
“赤焰七星告诉我说他将来某天会以个人身份加入骑刃王联盟，应的就是云一舟的邀请，”雨天南解释道，“而且，那位云老给我看过一幅画，画上画的是赤焰七星跟苒苒站在花厅里聊天的场面。他问我这画好不好看的时候，那个眼神可——很不单纯啊。”
“苒苒？”江小川一愣，许多月之前赤焰七星送别她们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眼前，“这......这谁能知道？”她嘟囔道，果然，她最烦这些十几岁的小朋友！
“哼，这次我可什么都不猜，什么也不押。唉，当时玲珑的想法，我就没猜对。这次说什么我也不猜了，我谁也不管！”
“......怎么，铠甲元震不好吗？再不济，不是还有我么？！”
“哈哈哈......小川姐，你清楚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可不是赤焰鸣鹤那家伙能比的。”少女揽住她的肩膀，明艳的脸上绽开一朵玫瑰般娇妍的笑，“至于震哥......”她垂下眼眸来，似乎也很遗憾，“震哥非常很好......真的，震哥很完美......但是，就是没有办法动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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