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就是这里了。”小汤抬手指示道,看着眼前这幢熟悉的建筑,他的眉头不觉一紧,心里翻涌出一股苦涩,自从爷爷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这里,是鸿门帮。高大的灵璧石牌坊立在正门前,两队护院分别守在两侧,紧绷着脸站得笔直,目光如炬坚定地望向前方。正门是一扇拱形对开门,火红的底色缀着数百颗金色的门钉,在和煦的冬阳之下熠熠闪光。正门门头的镶金边云形匾额上题写着鸿门帮三个墨色大字,门两旁栽着造型奇特的石榴树。那歇山顶上铺有靛蓝色的琉璃瓦,如碧波一般清透晶亮。石青色的墙壁纤尘不染,平整而光洁,绘着鸿门帮的历史图景。整个前门气派十足。
“嗯,”七星点点头,从背甲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翼状徽章,神色微变,似乎还在犹豫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向前迈开了步子,“小汤,你也来吧。”他回头叫道。
“不了,我、我就不去了......”小汤笑着挠挠头,带着些许谦卑的神态看着他,眼神飘忽,面露凄然,“你快去吧,七星。——那个,我店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话音未落,小汤便头也不回地小跑着离开了,好似在躲着什么冤家。
“诶......”七星想要招呼他,但小汤跑的很快,早就奔下台阶,隐没到人群中去了。七星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继续朝门口走去。
“你好,我叫赤焰七星,”七星把徽章递给护卫,“我有事要找你们洪小姐商量。”
“哦?”那护卫皱了皱眉,不信任地瞟了七星一眼,似看贼一般,“在这儿等着。”他警示道,握着那枚徽章跨进大院。
“嘿,赤焰七星,”另外一个守门人假装不着意地向七星靠了靠,“我看过你跟我们大小姐的比赛——你,真不错呀~”他轻声说道,尽力不让自己有太大的口型变化。
“谢谢。”七星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始终不曾离开那扇门洞,企盼着送信人的通报结果。
“你怎么会有我们小姐的徽章?她给你的?”守门人继续好奇地问着,“你跟我们小姐很熟是不是?”
“嗯......我想,我们不是很熟。上次我帮了她一把,她就给了我这枚徽章说是有事可以拿着这个来找她,”七星回答,“其实,你们洪小姐应该挺讨厌我的,不过或许正是因为她讨厌我所以才不想欠我的人情。”
“哦,哦,这样吗......”守门人的眼珠滴溜一转,“那你是有什么事儿啊,是不是遇上了得我们鸿门帮出面才能解决的大麻烦?”
“呵,是啊,”七星无奈地笑出了声,“只有你们才能帮这个忙。”他双眉微扬,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担忧、惆怅中夹带着苦涩,却又像是自嘲。
在把纹纹平安送到云主席那里以后,七星立即返回总宗去找雨天南——一则雨天南是他的血亲,二则作为凤羽宗的少宗他有必要对纹纹管上一管,尤其是现在还遇到了这种“谋杀”。
对于纹纹的提审就定在两天后,届时该怎么应对可是让七星极其头疼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宗院对地源之力那东西的态度,这决定了他们的话里到底要不要提到它——那么,雨天南又对它了解多少呢?
“地源之力?”雨天南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东方园一事竟然还跟地源之力有关系?”他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而且,地源之力可能才是根源。”七星选择相信雨天南,把相关的一切都告诉他,虽然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也值得一搏,因为雨天南尽管讨厌赤焰鸣鹤,也不太喜欢他,但毕竟他们之间还有牵连着一个雨玲珑,并且事关圣域存亡福祸,雨天南不可能不认真对待。
“好,”看着七星严肃的姿态,雨天南点了点头,他快步走到窗边关起窗户,拉上了窗帘,“说的详细点儿,只有这样我才能决定怎么帮你们。”
......
“这样的话,可真是不好办了,”雨天南拧着双眉,嘴角微微抽搐,“铠甲元昊他们利用地源之力能干什么,提升自己的实力?但就按照你说的,苗纹纹在那几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微弱的地源之力反应,那这岂不是说明他们正试着把地源之力的能量赋予普通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想......”雨天南捏紧了手杖,在木板地上轻轻敲打着。
“可能会想,”七星抬眼看着他,向前走了几步,“颠覆整个圣域。”对于这个问题,七星也是思考了很久,他知道七宗表面装和气,私底下斗争得厉害,天穹门日益强盛,铠甲元昊那人很有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一家独大,凌驾于六宗之上。”
“天穹门、幻火宗、雪影宗,”雨天南长叹一声,“这一件事就扯出了三大宗院。哼,你看看,圣域可真是好的不得了了!——知道吗,有时候我倒真希望圣域可以像甲虫王国那样,有唯一的‘主宰’,省得换来换去的麻烦!但,那不能是天穹门,也不会是龙息宗,应该说不再是任何一个宗院,而是另外的......另外的什么,那该是全圣域都认可的‘主宰’。”
“甲虫王国,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七星如此评价道,他明显地感受到了无论是甲虫王国还是圣域都亟需整改,这番整改或许是“改革”也或许是“革命”,但他却总是抑制住自己的想法——他没必要考虑,这不是他需要做的。“您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好,后天就要提审了。您会保护纹纹的吧?”
“对,对,”雨天南从气愤中清醒过来,对着七星一番点头,“现在要紧的是你们。铠甲元昊他必然是担心地源之力的事情,所以才要灭口——但现在我们除了苗纹纹的证词再没有任何其他证据,而且应该再难找到......所以你们要找个借口,解释为什么苗纹纹要跟上去,不能提到地源之力......总之,在查到真相之前,我们不能跟他撕破脸。”
“这很难,而且纹纹在到圣都之前差点儿被抓,他们很容易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也很容易知道纹纹可能知道点什么情况,”七星谨慎地摇了摇头,“铠甲元昊不会信。”
“他信不信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到时候其他人都相信就行了。”雨天南笑了笑,“你明白吧,七星。”
“让其他人都信服的借口,”七星疑惑地歪了歪头,两条触角提了起来,“纹纹的行为,必须合情合理......”
雨天南双手背后来回踱着步子,两眼盯住天花板的那盏灯,那盏绘着天使与魔鬼激战的灯,“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停下来望向七星,“枯魂峡谷!”
“赤焰七星,我们小姐让我带你过去。”送信人回来喊道。
“好,麻烦你了。”
鸿门帮的场院一套复一套,房屋迭起,穿堂迂回,长廊曲折,幽深而厚重,进了这里如果没人带领那肯定是会迷路的。
七星被带到了一所火云红墙围成的小院里,刚绕过石屏,他就看见了洪杏子训人的架势。她握着鞭子严肃地盯着眼前那排人,面露愠色,好像马上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怎么搞的,竟然会输!”她扬起鞭子对着地面一抽,窜天的响声在院内回荡,“郎署黄的人一个个不过酒囊饭袋,你们可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怎么会输?!别让我查出来你们收了他的钱!”
“不敢不敢不敢......”那些人连忙摆手道,害怕得就差找个地缝躲进去了,“郎署黄的人大大大部分是饭桶不假,但、但但也有很强的......”
“哼!那是因为你们太弱!”洪杏子怒斥道,“也是,我太弱了......”她愤恨地一挥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大小姐!”他们一惊。
“我教的不好,我的错,该打,”洪杏子固执地朝地上又甩了一鞭子,“你们——”
“小姐,赤焰七星到了。”
“哦?”她微微扭头,朝门口望去,“呵,你倒是来得够早的,”她玩味地笑道,“赤焰七星,你是为了什么事?过来讲吧。”她把鞭子放在了石桌上,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步步上前来,“先说好,打家劫舍我们不干,借钱不能超过一万。”
“哼,”七星撇撇嘴,为她的直爽不羁发笑,“那么演一场戏呢?”
“把矛头指向枯魂峡谷,会是最好的解决方案,”雨天南提示道,“苗纹纹无意间发现了圣都城内混有枯魂峡谷的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决定自己先跟去查看,然后发现那些人竟然想要硬闯酆城监狱,接着又跟着他们下到了地下转送站,以为下面的那几个也是同伙,这才慌忙逃窜出去——才有了东方园那幕。”
“这说法,应该可行,”七星点头道,“但我想,我们现在还需要再做一件事。”
“你说。”
“让‘枯魂峡谷’在圣都做点儿什么,转移人们的注意,”七星回答,清澈的双眼深邃而明亮,透着拔俗的智慧,“而且,这样还能跟我们的说法照应上。”
“找人演戏?”雨天南一挑眉,突然高兴起来,欣赏地看着七星,“不错的想法。——说到这个,我有个建议。鸿门帮你知道吗?你去雇几个那里的外场人,他们可是常在圣域里闹腾的。”他无奈地耸耸肩,“有时候他们的闹腾可比枯魂峡谷的还厉害。”
“原来是这么一场戏,”洪杏子颇不在意地说着,翘起的二郎腿悠悠地晃着,“扮成枯魂峡谷的人在圣都闹一场,哼,这不是——很简单吗?”她笑着看向七星,“行,这个忙,我可以帮。”她从桌子上拿起那枚徽章,撂起来接住,“只此一次。”
“你不问一下为什么吗?”七星问道,“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哼,我们鸿门帮的规矩,给钱办事儿不问所以,”洪杏子爽朗地高声答道,“我只管我能不能干,想不想干!——赤焰七星,别总是婆婆妈妈的讨人烦,赛场上倒是比现在干脆利落。”
“那好,多谢。”洪杏子此人的脾气还真是一言难尽,既令人讨厌她的张狂泼辣但也不得不佩服她那腔真正的侠道热血,七星只简短地吐出四个字,也省的再被说是“婆婆妈妈”。
“你们听到了吧?”洪杏子转身对着他们说道,“算是将功补过,给我办的漂亮点儿!我知道,你们都有经验的。”
“是!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