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仓朋和真的拿这个男人没辄。
本来觉得吧,什么事都要问幸村,就算知道他耿直,也实在有点奇怪。结果后来才发现他不只带了礼物回来,连花园都是求着借来的──明明直接随便去哪都可以吧!
隔天早上她在教室里看着那个跑圈的男人,头还是很痛,真的很痛。
仗着自己连任班长有钥匙,她今天一醒来就到学校了,是没有比他早,却也已经看着他跑了十圈,整整4000米──不对。
不知道是不是在整真田,平常网球社跑圈,其实绕的是网球场,六宽两长四间距,三座球长的周长128米一圈,拉宽了算顶多140米。但今天真田跑的却是学校一墙之隔外,大运动会才会去借用的市立运动场。
要不是她进教室找了半天,还不一定会发现他在那里。重点是,她记得那个不是标准尺寸的操场,而是两倍大小设计,一圈是800米。
也就是说,真田已经跑了8000米,即八千米、八公里。
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跑50圈,真田相当于跑了一趟全马,直线距离都可以从横滨跑到东京了!
所以难怪她看真田跑十圈,就已经耗掉半小时。这个时候网球社才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在球场,等幸村开始带队绕球场跑,真田也只多跑了五圈。
片仓朋和就这样站在窗前,用左手姆指不断磨擦着右手的护腕。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幸村精市跟柳莲二每绕一圈就看一次,跑圈结束,更相视而笑。
「应该已经跑20圈了。」估算着时间,柳莲二告诉幸村。但社长只是笑着安抚他:「没关系,再等一下。」
神机妙算幸村精市,果然过不多时,就等到社员来说有人找他。
「请她过来吧。」他跟莲二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免有些得意,莲二也摇头失笑。
「我可没想到真田连大操场50圈都吃得下,」他们正在进行开学第一场的实力初步测验,幸村开口告诉参谋,眼睛却没离开新社员的球技:「本来只是不好意思告诉他,那花不好。」
「可你笑的时候,嘴角多扬了1.75度。」柳莲二平静地戳破他:「我看你满高兴的。」
「那是因为我也没想到,连『地狱之花』都没吓跑她。」幸村越说越开心,调侃道:「奇筢也是天生一对。」
柳莲二这次没接话,提醒他:「她来了。」
幸村精市笑意盈盈,跟一脸肃然的片仓朋和简直是强烈对比,加上很少有女孩子被放行进球场,许多视线早就跟着片仓移动过来。但片仓已经懒得管那些,听幸村问她有什么事,就先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们是约市立运动场,」她单刀直入地说:「那太大了。」
「原来妳是想说这个。」看她急,幸村越是想装傻:「我们一开始就说了是大操场,真田说没问题啊。」
「他现在至少已经跑了1万6千米,你们平常绕场50圈,放宽了算也顶多只有7、8千米。」片仓据理力争道:「这太不合理了。」
「所以……?」幸村拉长了声调,索性跟她说:「这是网球社的事。」
「你明明知道不是。」不需要再怀疑,片仓已经可以判断幸村不是在玩真田就是在玩她,但她不在乎了:「总不能因为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们平常毕竟不练长跑,这样很有可能会受伤。」
「但他确实自己答应了,要让新社员见证立海的残酷与实力。」柳莲二帮着幸村解释:「要他食言很有难度。」
片仓捏捏被镜架压得发痛的鼻梁,才又道:「我想问一件事,他平常到底有没有练马拉松?」如果有她就不管了。
但很可惜,对面两人齐齐摇头。幸村还告诉她:「虽然他自己订的基础训练也是跑50圈,不过确实是网球场。」
片仓无言,不小心说重了话:「你是社长,难道真的要看他为了一点玩笑话出事?」
这话换谁放在幸村身上,恐怕他都要生气。但他知道,她是不知道真田扛过了U-17多残酷的训练,也不知道真田的能耐远远超乎她的想象,所以他还觉得挺可爱的。
「妳说的我都明白,可我现在走不开。」他无辜地示意她看看球场,再看看周遭众人:「他们去说,估计真田也不会听。」
片仓思忖了一下:「那我去找校医。」她想着桂司哥劝不停,至少能直接把他弟气得跑不动,但马上被幸村拦下来。
「用不着。」他又对片仓漾开那种暖融融的笑:「妳去说就好。」
因为幸村的笑别具深意,走到操场的片仓,反而突然不知道怎么去阻止他。
想了想,她索性直接走到他的跑道上,等他从遥远的另一端跑来。
已经跑了两万米左右,真田虽然能维持规律呼吸,但其实就是固定频率的喘气,所以即使停了下来,还是一喘一喘的。片仓见状更心虚,软语道:「别跑了。」
「没事。」真田抬手,虽然累但他确实知道自己还能继续跑。只是片仓不信,叹了口气走近他:「我跟幸村说过了,没必要这样。」
「这是网球社的事。」真田给了她跟柳一样的回答。
片仓撇嘴道:「50圈是四万米,翻山越岭都能到东京了,你们打的是网球。」
「妳不懂。」真田闻言,倒是起身正色说明:「四万米跑三个多小时,就足已抵抗许多持久战了。」
「我是不懂。」片仓叹了口气,被他说得自己也有点困惑:「我看过的持久战也就那几场,可哪一场不是有人受伤?」
「所以受伤的不能是我。」真田断然道:「输的不能是立海。」
片仓实在不想吐他槽,这当口说什么都像找架吵,何况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无法干涉这件事。
「我知道了。」她想了想,也放弃得很干脆:「是我超过了。」
她笑了笑便径自走回校园,而心里眼里只有达成目标的真田什么都没察觉。最后还是跑到第27圈,幸村直接派人来叫他,才回学校。
当然,幸村高明许多,是借口帮忙叫他回的球场。
「多少了?」幸村一见他就问。
「27。」真田答道:「欠的下午还你。」
「不用了。」幸村说:「其实片仓说得有道理,一次硬上四万米,你接下来一星期脚力都不行。」
「……」真田默然片刻,道:「那是我太松懈了。」
「那跟松懈无关。马拉松选手也不会每天跑四万米,而且他们跑完全马也只要两小时多,你别逞强。」幸村有些严厉地对他说:「片仓越界是不对,但她的话没错。」
说完幸村自己都有点歉然:「我也要跟你道歉。昨天没直接告诉你那花不行,也没想到片仓去劝,你还是不听。」
真田恍然大悟地看着他,半晌才扶额吐出一口大气:「是我蠢。」
「是挺蠢的。」幸村托腮的手终于放下,把藏住的笑放出来:「要是我这样给别人做球,这会儿一定进展神速。」
真田还没问,柳莲二就补他一刀:「你是不进反退,不是原地踏步。」
女孩子单枪匹马打进球场,为了他去找社长理论,结果他不领情还把人赶走,想想都很惨。所以真田转头的时候,高中部1A的同志们集体别开脸──起码不要笑得那么直接。
但片仓并未如他们所料地低落,反而表现得相当平静。她知道自己管了不该管的事,虽然事头好像是因她而起,但约定回到网球社,确实就是社团的事。真田没说错什么,是她自己过不去,那就自己调适。可她越像个没事人,真田对着她就越心虚。就算只是传一张考卷、借一下课本,都想直接带走她,好好道歉。
片仓倒没猜到他的想法,还觉得两个人果然还是该保有份际,便只是格外珍惜地将他送的银杏项链收藏起来,如常地对待真田。
这天学生会开议,真田总算逮到机会,能在社团练习后去等她、送她回家。终于等到散会,却先等到春风满面的田径社长大泽秀树,以及他的鹰犬井垣。
「哟,这么快就赶来护驾。」狗都是会叫的,鹰犬也一样。井垣这时候见到真田也不怕了,乐呵呵地消遣他:「来不及啦。不过你可以趁机好好安慰一下片仓啰~」
「井垣。」等人把话说完才制止,大泽秀树还装模作样地纠正他:「就事论事。」
但来不及了,后面跟的小辣椒一点就炸。夕辉眠月早就受不了了,追上来就骂:「井垣你嘴放干净一点!你们今天叽叽歪歪一大堆,片仓可都没说什么。散会了还要吵是吗?现在可没有主席叫我闭嘴!」
片仓意兴阑珊地从她背后踱出来,已经有点懒得管爆走夕辉。而柳生跟柳一看到真田,便走向他。
「怎么回事?」他问的是柳生跟柳,他们本来想专心练球,这学期终究还是为了社团踏进学生会,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高中部的会议,才知道片仓跟夕辉混的水多深。
「大泽跟井垣把片仓上学期安排好的海原祭布景厂商换了。」柳生虽然在帮忙解释,确也没给对方好脸色:「相当不客气地给了片仓一番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