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没过多久，李玄便醒了，他四周看了看，未经搀扶便自行坐了起来，看起来脸色虽仍显苍白，却并无衰败之象，只是精神有些恍惚，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病已经痊愈了，之前应当只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才会突然昏迷。

　　两人无言相对半晌，他终于主动开口：“常青，他们说，师父死了。”

　　“什么？”他语气很平静，好像已经麻木了，故而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只有无声流淌在脸上的泪水昭示着他的悲伤，封常青突闻噩耗，却是如遭雷击，说什么也不敢相信。

　　“龙皇逃走后，泄愤一样杀了很多人，师父和龙薇儿一起去追踪，至今都没回来，有人看到，他们跟龙皇交战受了重伤，龙皇对师父恨之入骨，他恐怕……凶多吉少，龙薇儿也……”

　　他无法再说下去，封常青听后却稍稍松了口气，道：“不会的，少爷，这只是道听途说，以紫尊的修为，不会那么容易被龙皇打败的，而且他们积攒了这么多年的仇怨，即便传闻是真的，龙皇也不会轻易杀死紫尊，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他还在奇怪，平日里那么机灵的李玄，怎么听见这样的消息竟不起疑？便见他呆呆地点了点头，对他的看法也无异议。

　　“我爹是为我而死的，皇上要杀我，我爹主动交出兵符，求他放我一条生路，可他……他口口声声说我爹是在要挟皇上，其心可诛。”

　　“‘他’是谁？”

　　“他……我想不起来了。”李玄拼命摇头，似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显然，他不愿提起这个人。

　　“我爹被他们合起伙来污蔑，百口莫辩，最后，他为了不牵连到我，就在大殿上自戗了，他的血流得太快，我怎么都止不住……”

　　他又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满目的鲜血迫使他从被强暴的绝望中清醒了过来，那是他至亲的血，他挣开架着他的人，拖着无用的双腿一点点爬过去，所过之处甚至拖出了两道血痕，他想要捂住父亲脖子上的血口，却根本无济于事。

　　父亲临终前的话犹在耳畔：“玄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你娘的事吗？对不起……爹还是不能告诉你，但你娘她……绝不是坏人，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女人，是我……配不上她，还辜负了她，现在，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你不要难过，以后……好好活着，照顾好自己……你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人生苦短……唯有……珍惜眼前……”

　　“常青，我爹是想用他的命换我的命，可他想错了，皇上过去那么疼我，今天在大殿上却像变了个人，非杀我不可，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我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还活得好好的……”他终于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封常青想抱他却被他躲过，他站起身张开双臂，打量着自己陌生的身体，道：“你看，我的身体全好了，呵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从来没这样好过。”

　　他笑得比哭还让人心疼，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崩溃绝望的爱人，封常青心里痛不可言，生平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呢喃：“少爷……”

　　“常青，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了……”

　　两人终于紧紧相拥，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冷得几乎滴水成冰，破旧的庙里自然算不上暖，只能勉强挡挡风，所幸他们还有彼此，纵使来日万劫不复，也总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