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在门外等了半晌,见两人还不出来,便想进去看看,正在这时,门却开了,封常青从中缓步走了出来,李玄则被他横抱在怀中,厚厚的狐裘连着毛边的帷帽,将他全身遮得严严实实,原本高挑的身材竟被衬得有几分娇小。
见此情景,李父才知道李玄已经病得连走路都困难,心里不由募地一沉,而苏犹怜眼看封常青头也不抬,视线始终定在怀中之人身上,仿佛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不禁神色黯然。
封常青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虽不算精致,却有种别样的野性之美,这多半来源于他那麦色的肌肤和一对点漆般的深邃眼眸,他平日里总是冷着脸,除了李玄,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与李玄过分活泼的作风截然相反,但他们这样依偎在一起时,又实在是一对令人称羡的璧人。
由于李玄伤势沉重,马车只能缓慢行驶在擎天城的街道上,路虽平坦,但对于李玄那脆弱的筋骨来说,任何一次细微的颠簸都会造成不小的冲击,封常青也别无他法,只能力求平稳地托抱着他,尽管如此,回到府中时,他身上的里衣也早被冷汗浸了个通透。
李玄的卧房早有人收拾好了,往日服侍的一干奴仆也都规规矩矩地候在一旁,但封常青不愿假手于人,竟不顾包括李父在内所有人的眼光,独自一人包揽了李玄的全部事宜。
待到一切安顿好了,李玄也已力困神危,但想着父亲还在场,仍不敢放松精神,于是道:“爹,你先回去吧……有常青在,他会照顾好我的。”
李父神情却十分凝重,道:“你先告诉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李玄明知故问,心里想着决不能说出实情,“我出来……要经过一个杀阵,你也知道,我……能力有限嘛,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就被打个半死,再加上,秘境里受的伤……比较邪门,所以就……”
“简直是胡闹!”
李父是个炮仗脾气的武人,向来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却偏偏摊上了李玄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儿子,从前即便气急了,想打两下都得再三斟酌,生怕李玄受不住,而此时,他不过说话声量稍大了一点,李玄便脸色煞白地倒起了气,他心里一阵懊悔,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责备之言吞回了肚子里。
“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养病,不许再四处乱跑,知道了吗?”
“噢。”
父亲离开后,李玄总算松了一口气,可身上的种种不适也纷至沓来,尤其是背上的伤口,被湿黏的血水浸着,泛着丝丝拉拉的刺痛,磨人得很。
封常青也一直悬着心,好不容易等到屋内没有旁人了,才开始为他仔细检查伤口并换药,看着原本羊脂白玉般的无暇肌肤变得伤痕累累,崩裂的皮肉不断渗出血珠,封常青的手止不住地发颤,涂了药的指尖刚触碰到伤口,李玄便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少爷,你的伤,为什么无法自愈了?”
他这样问,显然知道李玄先前是在说谎,李玄也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实情。
虽然早有察觉,但在听到李玄亲口说出他已失去自愈能力的时候,封常青的心还是骤然抽痛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他声音有些哽咽。
“再怎么说,也是……摩云书院的禁地,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自然……自然要付出代价的。”
“那苏犹怜呢?她怎么毫发无伤地出来了?你用自愈能力换来的机会,被她抢走了是不是?”
“……她也有她的苦衷。”
“看来……少爷真的很怜惜她。”这话说得,就有几分醋意了。
“笨蛋。”李玄忍不住揶揄。
“什么?”封常青愣了片刻。
“我说你,真是个笨蛋……”李玄佯嗔道,“封常青,我快被你气死了,之前在水下,我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怎么还不明白?咳咳……”
“少爷?”
他说得急了,气没喘匀,低低地咳嗽了一阵,封常青为他顺着气,一时有些发懵。
“我出来,是因为……秘境里有一部天书,能知过去未来,我在里面……看见一个人,他拼了命地……要救我,还说,我是他的……咳咳……”他两颊泛着异样的潮红,也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害羞。
“没错,少爷是我此生挚爱。”封常青脸上的笑意渐渐藏不住,像是为了回应,低头在他唇上郑重烙下了一w。
一瞬间,李玄差点忘了呼吸,随后便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静默片刻,他喉咙也越来越痒,终于忍不住开始咳嗽,咳着咳着,他突然觉得口中腥甜,睁眼一看,原来两人的衣襟已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