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转眼盛夏已过，时光匆匆来到了万国朝会这一日。

　　晨雾还未散，太子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书院里紫极住的小院前，邀请他前去赴宴，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他等了近一个时辰，好话说了千千万，却连紫极的面都没见到，只听他隔门传音：“太子请回吧，若皇上问起，就说贫道年纪大了，不愿去凑热闹。”

　　“别啊！”太子急出了一身汗，“紫尊，万万不可，这万国朝会没您怎么行呢？”

　　紫极虽是方外之人，却向来为天启帝所倚重，在国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国朝会这样的场合，往年他都会出席，今年却不知为何改了主意，太子也是措手不及。

　　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太子心里暗暗叫苦，今日若请不出这位神仙，父皇必定会大发雷霆，责怪他是无用的蠢才，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紫极突然道：“若太子实在为难，我可以让我那小徒儿代我出席，只是要劳烦太子去接他入宫了。”

　　“什么？”太子大为光火，脏话已在嘴边了，忍了又忍才勉强咽下，“这……紫尊，这不合适吧？”

　　李玄虽有个护国师的名头，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凭什么代替仙师，还要他亲自去请？

　　“我看没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办吧，我会交给他一件信物，以便对皇上有个交代。”

　　说话间，一柄錾金螭龙纹路的青玉拂尘飞出院门，落在了太子手上，正是紫极常用的那把。

　　“我……”

　　“噢，对了，李玄前阵子大病了一场，最近又为除妖物伤了根底，太子与他自幼相识，想必也知道他身子骨弱，最是经不起折腾，所以此次入宫，还是让他乘轿吧。”

　　“……”太子气得说不出话，合着他还要把轿辇让给自己的死对头，他这才明白，紫极为何要让他难堪，什么“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只因他欺负了他的宝贝徒弟！

　　眼看距朝会开始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太子虽百般不情愿，但也只得放下身段，亲自去接李玄。

　　麒麟一事过后，李玄又卧床养了半个月，期间汤药不断，各式补血益气的补品更是流水价地送来，可饶是如此，他的气血还是亏虚得厉害，气色始终不好，精神也终日不济，动作稍大便阵阵发晕。

　　“少爷，喝一口吧。”

　　封常青正笨嘴拙舌地哄着李玄喝汤，若在往常，这过程虽不算顺利，但在他的不懈坚持之下总能有些成果，只是今天的汤里不知加了什么材料，血腥味极重，李玄满脸写着抗拒，他哄了半天也不肯嵌开一丝唇缝。

　　“太子驾到！”门外突然有人高声通传。

　　李玄一向不喜欢太子，此时听见他来却如蒙大赦，忙把汤碗一推，笑嘻嘻道：“有人来了，先放一放吧。”

　　封常青只得放下汤碗，阴沉着脸去开门，太子原本还打算端着架子，待瞧见他那副凶巴巴的门神样儿，却被吓得半分神气都没有了。

　　太子步入内室，便见李玄慵懒地歪靠着软枕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他心里虽窝着火，嘴上还是堆着笑容道：“我听闻护国师病了？”

　　李玄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问：“什么事啊？”

　　“噢，这个……今日不是万国朝会吗？紫尊他老人家说，今年的朝会就由你代他出席。”

　　“我？”李玄指了指自己，但见太子认真地点头。

　　“我家少爷病了，不去。”还没等李玄考虑清楚，封常青便果断替他做了决定。

　　李玄偷瞄了几眼，发现他面色已十分不善，心知他是记着太子的仇，也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消，再想到他连日来的悉心呵护，心下十分感动，于是跟着表态：“没错，你叫那老头找别人吧。”

　　“不不不，既然紫尊如此授意，护国师还是应允了吧，而且……”太子有些急躁，心想说什么也要哄他去好交差，“而且天启国此次献舞的，可是你的同窗苏犹怜啊！”

　　“苏犹怜？”听到这个名字，李玄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不是崔翩然吗？献舞的人选什么时候换成她了？此前他竟然毫不知情。

　　“好，我去，你先回宫吧，我换身衣服就走。”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进宫，看看苏犹怜在搞什么鬼，却不想因此忽略了封常青的感受。

　　“不必了，轿辇就在门外，本宫既诚心延请护国师，到外面等着便是。”太子说着退出了房门。

　　李玄心意已决，正准备动身，却发现封常青无动于衷地杵在一旁，低垂着漆黑的眼睫。

　　他隐约察觉到了封常青的醋意，却为自己能够察觉而感到莫名烦躁，也没有心思去跟他解释，更不愿让他帮忙，于是自己一点点挪动着下了床。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便出了一身虚汗，眼前也升起了一团黑雾，久久不散，待他眼前恢复光亮，却发现自己被封常青揽在怀里，身上还裹着一件狐裘。

　　“……我不冷。”

　　“……入秋了，少爷。”

　　之后，自知心虚的某人第一次主动端起汤碗，皱着鼻子喝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