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还没等李玄从惊恐中缓过神，苏犹怜便手执信笺走了过来，一脸认真地问：“李玄，你为什么要约我来这儿？”

　　“……”李玄看了看那纸上的字迹，不由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崔翩然？”苏犹怜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李玄借着封常青手上的力道缓缓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走吧，过去看看。”

　　书院弟子聚集的庭院里，两人正剑拔弩张。

　　“崔翩然，乾渊阁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想狡辩，信上的字迹我一对照就知道，之前我不过是撞你了一下，你居然把我骗去那种鬼地方！”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谁知道里面那么危险？”

　　“你还好意思说？乾渊阁里的妖兽那么凶恶，要不是李玄及时赶到，我早就没命了！”

　　“你说什么？李玄也去了？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得知牵连了李玄，崔翩然无法淡定，接连抛出了一串问题。

　　“他……李玄？”苏犹怜正要呛声，突然瞥见李玄由封常青搀扶着，出现在了人群后方，他面容苍白如纸，身子微微摇晃着，虚弱得仿佛转眼就要倒下，她心肠一软，满腔的火气便都烟消云散了。

　　“李玄！”崔翩然却是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咳咳……”李玄被撞得眼前阵阵发黑，喉咙也开始发痒，他轻咳了两声，而后不着痕迹地撂开了她的手，“我没事，但是大小姐，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差点被你害死。”

　　“我……我也没想到嘛……”虽然李玄话里更多的是调侃，无甚责怪之意，崔翩然还是觉得大失颜面，不禁有些委屈，她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见封常青面色不善地瞪着她，声音便不知不觉弱了下去。

　　“好啊，你们不顾院规，擅闯禁地，放走了上古麒麟，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吵闹！”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谢司业从中走过来，厉声斥责道。

　　李玄从小到大闯过很多次祸，深知这次非同小可，狡辩肯定是没用的，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道：“司业，不关他们的事，麒麟是我放走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封常青急忙否认：“不，司业，是常青失职，没有保护好少爷，才让麒麟有机可乘。”

　　苏犹怜紧跟着道：“司业，是我撞破了乾渊阁的结界，李玄也是为了救我才去的。”

　　崔翩然见苏犹怜主动揽责，也不甘示弱：“司业，是我假传消息把苏犹怜骗去的，总之不关李玄的事。”

　　边令诚也在一旁凑热闹：“司业，说起来我也有错，小玄玄是我的好兄弟，我却贪生怕死，没跟他一起去。”

　　几人一时间七嘴八舌，都争着维护李玄。

　　“够了！”谢司业听来听去，总算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了这实属机缘巧合，“眼下麒麟刚刚逃走，暂时并无动静，你们几个，这几天通通给我闭门思过，等紫尊回来，我向他禀明了情况，再做定夺。”

　　众人齐声答：“是。”

　　谢司业前脚刚离开，李玄后脚便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这天深夜，他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了个通透，随后便觉得心力交瘁，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想要呼唤封常青，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在封常青一直本能地留意着屋内的动静，一旦发现他气息有异，便会立即做出反应。

　　封常青一进门，便见李玄目光涣散，面如金纸，双手虚虚地盖着心口昏迷在床边，对于此等情况，他应付起来已经很有经验，当即扶着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了一颗丹药，又开始用灵力为他梳理经脉。

　　不知过了多久，李玄突然偏头吐出了一口血，随后双眼终于慢慢聚焦，神识也恢复了清明。

　　李玄吐出一口浊气，略缓了缓，道：“常青，我这次不仅梦见了我娘，还有麒麟，我、我梦见他在吃人。”

　　封常青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宽慰道：“少爷，梦境都是假的。”

　　李玄微微点头，喘息着道：“我知道，那……麒麟有消息了吗？”对于此时的李玄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还没有。”封常青答道，“少爷，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封常青深知，若不是因为常年浅眠，李玄也不会如此气虚体弱，所以总想着该让他尽可能的多休息。

　　“不了不了。”李玄摇了摇头，明明已经虚乏到了极点，却怎么也不愿闭上眼睛，“常青，陪我说说话吧。”

　　“好。”

　　“……”

　　“……”

　　“常青，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再不说，我怕我又要睡过去了。”

　　“没有。”

　　“噢，那我还是继续睡吧。”

　　“别，呃……少爷？”

　　“嗯？”

　　“少爷……更喜欢苏姑娘还是崔小姐？”

　　“啊？”

　　“没、没什么。”

　　“喜欢……就跟喜欢百花楼的姐姐一样吗？”

　　“当然不是。”

　　“那就跟我喜欢你一样？”

　　李玄不过是随口胡说八道，却发觉背后的身躯变得异常僵硬，心下暗暗吃惊：“这人最近怎么越来越怪了？难道……”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却听见对方十分诚恳地问：“那少爷……更喜欢苏姑娘还是常青呢？”

　　“？！”这样赤裸裸的问题，意思已是显而易见，李玄如果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可他一时间太过慌乱，根本无法思考，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只好在本能的驱使下选择了逃避——他直接晕了过去，确切地说，是装晕。

　　他闭着眼任由封常青试探了他的体温，又小心翼翼地放他躺好，并为他盖上被子，他脸上无法自制地一阵阵发热，心知自己此时在对方眼里一定很滑稽，不禁悔恨地想：“李玄啊李玄，你为什么不早点睡觉，非要谈什么心？”

　　“少爷其实不必如此……”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在封常青平静的语调里听出了几分凄凉，“罢了，都怪我一时冲动，今夜过后，就请少爷忘了我说的话吧。”

　　“常青会尽力做好少爷的武器，一生一世保护少爷。”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李玄没有再睁开眼睛，温热的液体却从他眼角悄悄滑落，洇湿了枕席。

　　……

　　多日前的法术课上，边令诚挑捡着面前成堆的兵器，愁眉苦脸地问：“常傅让我们把灵力注入随身武器，可是这么多武器，我该选哪一样呢？”

　　李玄惬意地躺在树荫下，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啊，反正只是练练手而已。”

　　边令诚挑来挑去也拿不定主意，抬头见其他人都选好了，唯独李玄两手空空，便问：“诶？小玄玄，那你的武器呢？”

　　李玄微微一笑，指着前方正在认真修炼的某人道：“常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