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把幽情诉明月,不辞风露立花阴——”
自上了这戏台已有好几个时辰,周边光线渐渐暗下来,远处黑暗形成一座无情的监狱,将一切牢牢地禁锢起来。远处轻微的风声半流质地蜿蜒,被黑暗融化在空气里若即若离,周身事物的轮廓被台上微弱的光洗刷,只留朦胧的一层。
寒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蔓延,穿着的戏服本就不保暖,内侧垫了里衬也不管用,风刮过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唱的正是黛玉葬花这段儿,稍稍分神倒也没有很大影响,身后念白轻咳一声提醒就回到角色,拿捏着语调念道,“来此已是‘怡红院’,但不知宝哥哥他在里面作些什么?待我扣门。”
晚秋时候的风的的确确有些嚣张,毫不留情往人脖子里灌。渐渐飘起了雨,余光瞥见台下有伙计给观众搭棚子遮挡,戏台却被遗漏在外。雨水砸在台板上升腾起渺远的雾气,肩膀的衣物湿了一块,想着不能坏了人兴趣就由着雨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装作没感觉往下唱,二胡咿咿呀呀破锣嗓子正起劲儿,凉气顺着湿透的衣物爬满身体,声音放低显得添了几分幽怨。
好容易将三大段戏圆满结了尾,一身戏服早已湿了个透透彻彻。湿透了的衣裤以非常不适的姿态紧紧贴在身上,手脚几乎没了知觉牙碜得很,意识也有些游离,勉强凭着肌肉记忆跌跌撞撞下来台靠在柱子边上喘息。
下人何时见过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就急急把大夫请来瞧。不知是瞧不起戏子还是还有人家等着,老人家把脉说是着了风寒多多保养,开好药叮嘱几句便告辞离开,留自己在台后慢慢换衣服。
应该是哪位嘴不严走了风声,有人来报说颜将军在往这儿赶,想着那人还在府里处理一堆劳什子事情遂没把事情放在心上。结果正拆着片子就听着门外一阵脚步,循声望去看着人就急疯了似地奔到身边,袄子不由分说地往身上招呼,一时间没来得及反应被人裹得像个粽子。身子冻麻了,过了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感触到一点人的体温。
“阿远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掐着点儿看不才出洋相?”大概是台上淋着受了委屈,语气里都带着讽刺意味。还没听清回应就猛地被拽进那人怀里,阿远力气一向是不小,而今更是使了力狠狠拥着。腰身被环得发紧,恨不得被嵌进人的骨血里。似乎是没个完,手被压住动不开,只得由着人动作。这么一折腾周身倒是暖和起来,也就听话让人圈着自己了。
“吃药。”本以为那人还会就着气氛寒暄几句,没想到还是一贯的语气。于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低眉低眼被按在那人胸前哼着,“药苦,不吃。想吃糖。”
稍稍抬眸看人挑起一边眉毛,一副你都这样还想吃糖没门的样子。装作丧气模样缩了缩脖子,刚准备说话如狼似虎的吻就迎面而来,温热的津液溢满唇齿之间。待那人的气力松了些便稍稍后躲开急喘几口平了气息。
“阿远这是要干什么?”
“吃过糖了,吃药吧。”就看人塞了杯药液到手里,眯起眼睛示意着自己赶紧的。不才要吃的不是这个糖诶,阿远肯定是懒得出去买就敷衍了事。尽管心底早已乐得嚯嚯神,面上还是摆着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抱着杯子咕噜咕噜。
嗯,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