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是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尽数忘了。
我这几天也不知道了,一摔了磕破皮了,就急着找景泽哭闹,他次次皆是把我抱在怀里,笑眯眯的说我“娃娃心气”。我不管,只要抱着人了,心里的恐惧就会烟消云散,格外安心。
他偶尔牵着我去外面坐坐,怕我冷就专门找了件狐狸毛斗篷给我披在肩上。他煮茶之时,我就下巴抵在桌上看。他手真的好大,他手指真的好长。我望着壶口扑腾出来的水汽发呆之时,他准会曲指划我鼻子。我瞪着他,他只是浅浅的笑。偶然有人路过,见此就会发自肺腑的说一句:“看看别人家的哥哥对妹妹多好!”
我睫毛抖了抖,确实,我与景泽一个大人,一个略小。父女不行,景泽太年轻了,夫妻绝对不可能,那就是哥哥和妹妹了。
景泽递来热茶,我便拉着他衣袖,喊一声“景泽哥哥”!路人便会掩嘴偷笑,说这个妹妹真心讨人喜欢。而景泽呢,他会曲着两根手指敲我脑袋。我捂着脑袋生气不说话,刚打了我的“哥哥”就会塞过来一块香香软软的糕点,用于哄“妹妹”,屡试不爽。
这是个民风淳朴浓厚的小镇子。算不上富裕,但日子过得也是清闲快乐。每逢初一十五,镇上必办灯会,我想去,但是景泽说我身子还差些,不带我去,任凭我怎么撒娇胡闹也不行。我就背过身去和他赌气不说话,却受不了他揉我脑袋,柔声柔气的说话。我趴在窗户上看楼下灯会,他就在我旁边陪着我。
最难受的就是喝药了,简直苦不堪言。景泽每次喝药的时候,都凶巴巴的看着我。我堂堂狱检堂堂主,也只能老老实实端起碗,一点点抿了喝了。他又揉我脑袋,说我哪里都好,就是喝药不行,太慢了。我于是想念起琉桦居里,那碗百喝不苦的药来。
闲着没事干了,我就折腾景泽玩儿。他坐着看书,我就坐在他膝盖上,看他恼,看他脸红,格外有趣。他要是临窗看风景,我就从后面抱着他,再把脑袋从他胳膊里穿过去,他腰间准会收紧,我歹笑,揩了两把油就溜了。他坐在榻上喝茶,我就枕在他大腿上眠一觉,每每睡醒了,似乎都能看见他撑着下巴,阖目也睡了。他睡相可好看,眼角总是带着笑,眉宇一片温和恬静。
镇子里的恶霸想欺负我,景泽就把他们打的没个人样。隔壁小姐惦记着景泽,我就想方设法让宅子“闹鬼”,她终于舍下那份深情,搬走了。
一日玩儿疯了回去,腹部一阵绞痛,我瘫在了床上,下身四处隐隐有热流涌动,我解衣查看,一片血泽!湘竹姐一直提醒我这个,我却总不把它当回儿事,眼下这个样子,我去哪里找月事带去?而且,真的好疼。 景泽见了,没说什么,寻了掌柜媳妇儿给我看看。我换了衣服,垫上了所谓月事带。夜里腹中绞痛,冷汗直冒,景泽深夜爬起来熬了红糖水,又给我揉了一夜的小腹。我羞的面红耳赤,他却说:
“这就算是小大人了。”
休整了大概两个月吧,我们终于要离开了。正好赶上十五,景泽这回儿肯带我去玩儿了。
外面人如潮水,我拉着景泽的袍子,在人海中艰难前行。那袍子不堪重负的松开了我,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景泽赶紧把我拉住,此时有大娘笑着说道:
“小公子,这人多,可要把你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看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耳根烫了。
景泽像是听进去了,轻轻握着我的手,慢慢前行。花灯千千万,我却等着景泽白不拉几的背影发呆。
他的背影在万千人群之中,竟让我有些触不可及。心底有些失落,他毕竟是九重天的大殿,天上的少年郎。
糖画?
我不要。
泥人?
不要。
花灯?
对付小孩呢?
景泽拉了我手:“想要什么尽管说。”
“什么都可以?”
“是。”
“走,喝酒去!”
他手明显僵了僵,我不以为然,拉着他去了镇上最好的酒楼。一上来抬手就要了两壶酒,我见景泽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还是菜先上了桌。
景泽已经给我夹了好些菜,我吃了垫肚,心里想的还是酒,眼神时不时的便向柜台那边瞟一眼。没办法,这么久没喝酒了,都不知道我的酒量还在不在。
酒上桌了,我当着景泽阴沉的脸色,扯开封口,用鼻一嗅,顿时酒香扑鼻。我馋的不行了,来了一小口,辣嗓子。景泽手伸了过来,我一扑,将酒瓶罩住,说道:“这酒有些烈,你要喝必须少喝,不然我可扛不动你。”
他却说道:“谁说我要喝了?”
也是,他喝醉了谁带我回去?而且,景泽这个文质彬彬的样子,我实在不知道他酒量应该浅到了什么地步。
我笑:“那你多吃菜。”
我空口喝了不少,转眼间桌上的两壶酒已经空了。景泽紧眉:“我可是不敢再给你喝了。”
我招手又上了两坛子酒,景泽筷子一扔,向我示威:你再喝我就不吃了。
我让人重新上了双筷子,扯着他的袍子说:“三壺了,你看我有要醉的意思?这里的酒虽也是烈,可和冥界的两步倒比起来也是差的忒远了。一个两步倒都能喝几壶的人,我还怕这些。”
“谁教你这么喝酒的?”
“小时候心里不痛快了,又找不到孟婆说话的时候,我就去偷孟婆的绿蚁新醅酒喝,慢慢的,她的酒窖空了,我的酒量也练出来了。还别说,孟婆发现我把她酒窖喝空了之后啊,拿着她的拐杖,满冥界追着我打。那个时候啊,不知道多少人看我笑话呢。”
我说完就咯咯咯的笑起来,那段时间也是忒好笑了。从那以后啊,孟婆的酒窖都搬走了,可惜了啊,我是个小酒鬼,怎么可能寻不出来?
景泽新筷子来了,“今夜你要是醉了,说什么我也不带你回去。”
“好。”
这两坛喝了我就不喝了,到时候就算有些醉也影响不大。我喝了新上桌的两坛,连跑堂小二都说我酒量真心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