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基地的冶钢部一群浴火的汉子正舞动着大锤,敲击着钢杆,忍受着高温的烘烤努力的做着高炉炉前工作。
“0034!”
“到!”一个男子匆匆的从铁口勾残渣处一溜小跑了过来,因为此处的温度非常的高,加上随时有可能燃烧的危险,他的身上穿着厚厚的阻燃服、长筒靴,带着防护手套和面具,所以看不清具体的身材和相貌,所以只能看出这个很高,可是他的背影在这群同样穿着阻燃服异常臃肿的汉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和谐感。
“炉口不通畅了,快去疏通!”基地的监工兼炉长站在上处的操作室内,认真而严肃的指挥着这群特殊犯人的工作。
“是!”男子得到命令后很快的走到了炉口处,拿起工具,认真的做起了疏通的工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看他这般,不明白的人一定会认为这份工作非常轻松,然而,站在高处的炉长却知道,这位男子面前的驴温高达1470多度,铁钩距离铁水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他脚下踩的耐火砖温度至少在200度以上,虽然有阻燃服和防护设备,但他此刻所感受到的温度也定不会低于45度。炉长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除了他,在场的所有监工和犯人,绝无一人会想到,也无一人会相信,这个干着最苦最累最没用技术含量的工作的犯人曾经是这整个基地的最高掌控者。炉长的记忆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那天,他和往日一样,在办公室里给所有的监工和犯人开着工作前的安全会议,突然,两个带着风部军衔的佣兵走了进来,
“东方boss有令,请张炉长随我们走一趟。”虽然东方已经成为了新的Boss,但是,基地的佣兵的们还是将Boss 的称谓留给了有事暂时离职的高密。
“是!”张帆很认真的敬了一个军军礼,安排副手继续组织工作,自己随着他们向门外走去。
“东方boss有令,请张炉长随我们走一趟。”虽然东方已经成为了新的Boss,但是,基地的佣兵的们还是将Boss 的称谓留给了有事暂时离职的高密。
“是!”张帆很认真的敬了一个军军礼,安排副手继续组织工作,自己随着他们向门外走去。最终几个人停在了刑堂撒旦的办公处,原本还一脸淡然的张帆突然有点慌了,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最近的办事情况,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总裁怎么会在刑堂见自己,那个让整个基地闻名丧胆的撒旦在吗?怀着忐忑的心情,张帆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标准的军礼后,他才敢环顾四周,结果看完之后,心理就不紧紧是忐忑了,而是变成了异常的紧张,紧张的原因不是紧蹙眉头的东方Boss,也不是竟然没带面具的撒旦,更不是难得一见的温煦,而是安静的侧身坐在角落里的那道颀长的身影。虽然只有小半个脸,但是除了自己一心崇拜的BOSS外,还有谁可以美的像水墨画一般,浓淡相宜,将书卷气的忧郁和军人的刚毅结合成了完美。只是,当他看清那人的穿着时,他突然又不敢确定那个人会是Boss了,简单的白衬衫外罩了一件黄色的马甲,上面虽然没有刻有不人道的囚字,但是,胸前的那串数字和手腕处锃亮的手铐也无言的昭示了他目前的身份,一个即将履行苦役的犯人。
“你认识他?”东方看着张帆脸上一连串的表情,指着高密,眉头蹙的更紧了。
“我……”张帆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一愣,然后结巴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个人真的不是Boss,可是?
“实话实说就可以了。”张帆还在犹疑之际,温煦温柔的友善的提醒他道。
“他长得很像Boss。”张帆想了想措辞,才认真的回答。
“不是像,就是前Boss高密。”东方将前字强调的特别明显,然后扭头看向高密,只见高密已经把脸完全正了过来,有些歉意的朝他这边笑了笑,一双漂亮却没有焦距的杏眼让东方的郁卒又加剧了几分。
对高密,他已经可以用无可救药四个字来形容了,一年前突然的休克,把所有人都吓掉了半条命,抢救了一个星期才勉强把他从鬼门关劫了出来,然后,又躺在床上休养了将近半年,结果,身体刚刚有些好转,眼睛都还没有复明的他居然主动去找了撒旦,要知道撒旦是什么人,法律尊严的绝对捍卫者,他能够一直避着不见高密,任由查克他们在禁闭室里随意折腾已经是退让到了极限,现在高密不但不躲着他,居然还主动找他,就算撒旦想有意放水,视而不见都变成了不可能。
高密已经被撒旦正式扣押了,之前所有的一切特殊待遇也都随之不见,禁闭室又回到了原先的模样,阴冷潮湿,查克和他的医疗团队都被无情的赶了出去。事后,本就三天两头往基地跑的荣秉天干脆就不走了,拿了个帐篷,常住在了禁闭室的外头,就差没有拿个写着‘还我儿子’的横幅挂在禁闭室的大门上了。为此,撒旦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如果不是温煦拦着,荣秉天真就进去陪他的儿子了。东方则气的没有再去探视过一次高密,看都没有看一眼,就直接在撒旦的申请表上签了大名,你愿意去服苦役就去服吧,我就当从没有过你这样的兄弟。可是,当叶宁来告诉自己高密的身体不适合去做炉前工时,东方一下子傻眼了,饭都没吃就去刑堂,将同样准备吃饭的撒旦拉了出来,劈头盖脸的责问了一通,结果只得到了撒旦冷冷的回答:“这是高密自己的要求。你想知道原因,直接去问他。”问高密?不去!东方火气更大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空。
炉前工!最累最脏危险系数最高的劳役!高密你又发什么神经!按照基地的规矩,除了背叛基地的人外,基地的佣兵犯错,需要服役的话也只是做一些普通的劳役即可,而冶钢挖煤这样的工作,基本上都是国际上犯了大罪被基地抓回来处置的犯人才需要服的苦役,而炉前工,则是里面最辛苦的,一般身体好的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病刚刚有所好转,视线还没有复明的高密。
想到这里,东方看着高密的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了,到现在,他还是没想通高密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在他的认知,高密虽然有点愚孝,但是,还不至于有如此疯狂的自虐倾向。
“咳咳……”撒旦微咳了两声,提醒东方此刻的失态,然后看向张帆问道:“你以前见过高密?”
“是,有一次冶钢场出了事故,Boss找我谈过安全问题,还细心的给我讲过以后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是张帆人生中最难忘的事情,那天,在高密的办公室里,没有预料中的责骂,只有温声的分析和仔细到了极致的讲解布置,而且,整个冶钢的过程经过了高密的重新布置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一次安全事故,从那以后,高密在张帆的心中就不再传说中的那个神话,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信念。只是现在……张帆看向高密的目光中除了崇拜就剩下了强烈的不解。
“原来是这样。”撒旦点了点头,他之所以会同意高密去做炉前工原因有两一个,一个是,炉前工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们在比其他苦役累和危险的同时也享受了其他服役者所没有的福利,其他服役者除了上工的时间外,都要统一呆在禁闭室里,而炉前工则可以有一定的自由,他们和其他佣兵一样,可以有自己的宿舍,可以每天享受洗澡的机会,甚至在主管同意的情况下,可以拥有一定的自由活动的空间,这样,就为高密的定期治疗提供了可能。另一个原因就是,在冶钢这样的苦役部门,无论是主管还是其他犯人,基本上都没有见过高密的样子,这样对高密隐藏身份,避免尴尬,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除了你,炉前工里还没有人见过高密?”东方明白撒旦的顾忌,继续问道。
“应该没有。”
“我要肯定!”东方的声音有着平日里没有的急躁,他虽然气高密,但还是希望高密在三年后可以没有任何污点的继续担任基地的Boss。
“不会有!”张帆略作思考后坚定的回答道。与其做不能保证的排查,不如将所有人监工都换成自己可以确保的人员,至于犯人,凡是有可能认识,全部都发配出去。
“好。”东方满意的点点头
“好。”东方满意的点点头,刚想示意张帆将人带走,一个最近最让他厌烦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等一下!”荣秉天推门而入,虽是寒冬,但额间还是布满了汗珠,可见他这一路进来的应该相当不易。
这次不仅是东方,连撒旦的眉头都忍不住打结,不悦的喊道:“赛轮!”刑堂是什么地方,是谁都可以随便闯的吗?
门外赛轮的情况也没有比荣秉天好到哪里去,俞钦作为曾经的王牌雇佣军,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基地里能够与他实力相当的也没有几个,更何况,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几个人敢真的拦他?
“你不用叫人,我说完话,自然会离开!”荣秉天的边说,边将目光盯向高密,高密还像刚才一样静坐在椅子上,只是脸重新侧了过去,暖暖的日光打在他温润的侧脸,看不清任何表情的变化,视线下移,触及到那副金属镣铐的瞬间,荣秉天的心猛的一揪,为什么,那双本该签署文件,把玩枪支的手,老是被缚在这么一个长不够五厘米的镣铐之下,这镣铐不仅缚住了高密的自由,也缚住了荣秉天的心。
“有什么话,请荣总快说,基地小门小户,可不如荣总这般清闲。”东方看着荣秉天那一脸痛惜的模样,心里不但没有半点解气,反而更加郁闷。按照他的脾气,本来是连一句都不愿意跟荣秉天多说的,但是,他实在不愿高密去做什么该死的炉前工,自己又放不下面子,此刻只能勉强给荣秉天一个救走高密的机会。
“我要跟东方总裁谈一笔交易。”听到东方的嘲讽,荣秉天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反正大半年过去了,他的脸皮已经远非当年可比了,现在只要能救出高密,不让他多受一丝委屈,他荣秉天就什么都愿意做。
“交易?我倒不知道我们基地能和你们荣氏有什么交易?”东方心里有些纳闷,语气中还是酸酸的嘲讽,目光瞥向撒旦,这毕竟是刑堂,撒旦又是一个固执死板的人,在这谈生意,不是摆明找死吗?不过,出乎所料,撒旦的目光犹疑到了窗外,并没有赶人的意愿,于是,看向荣秉天目光中的挑衅更加大胆了几分。
“我知道基地一直在找合适的矿产资源,方便新式武器材料的冶炼,而荣氏刚好有一座新矿山没有开发,现在,我愿意这座矿山上开采出的一半矿石免费送给基地,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基地必须提供下矿的工人。”荣秉天完全无视东方此刻眼中的挑衅,他将手中拿着的已经签完字盖过章的文件平摊放在了东方面前,目光慢慢的及其不愿的从高密身上挪出,然后带着无限的恳求看向东方。
这……”东方故意拖长语气,脸上为难,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也亏的荣秉天想出这么个主意,一座矿山的半数资源,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估计荣氏那头,他承担的压力也绝不会少。
“这笔交易,正好可以帮助解决基地的眼前的困扰,请东方总裁再仔细思虑一下。”这下子,荣秉天连声音里都是恳求了。温煦和撒旦在心里默默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有张帆一脸莫名其妙,听这人的话,应该是来送钱的,为什么语气会这般的低三下气?矿工?基地有的是等待处置的犯人,就算没有,只要基地愿意出面,国际上也有的是通缉犯可以让基地随意追捕。
东方其实恨不得立即就在上面签字,但是听到荣秉天这句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看向窗边的那道身影,毕竟高密才是当事人,就算是他最好的兄弟,东方也不敢随意决定高密的去留。
荣秉天此刻的想法和东方一样,不!他比东方更多了忐忑与紧张,他害怕高密的拒绝,还怕高密突然愤怒或者鄙视的神情,所幸的是,他害怕的这些情况都没有出现,高密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淡然,没有出声,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同意或者反对。
不过,对于荣秉天和东方而言,没有出声就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他们可以将自然而然的将这种沉默当成默认。于是,得到这样的提示后,荣秉天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狗腿过,他快步上前,将袋中早已准备好的钢笔递给了东方,生怕晚了一秒,高密会立刻反悔一般。
东方也难得配合的在上面签上了龙飞凤舞般的名字,笔还没有放下,文件就已经重新回到了荣秉天的怀里,仿佛抱紧文件就可以抱紧高密似得。
“事已如此,那就能请张炉长先回……”
“高密眼睛不便,还麻烦张炉长替我领路。”东方没有说完,坐在窗边一直不语的高密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手被束在身前,脚上带了一副软皮脚镣,没有重量,只是束缚警示只用。
“是!”张帆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但高密是他的信念,高密的命令他会绝对服从。
“等等……”看着高密径直向外的背影,荣秉天急了,先哀求的看下东方无果后,只能大着胆子上前制止,“东方总裁都已经同意与我签了合同,天烨,以前都是爸爸不好,你想怎么拿爸爸出气都行,如果你不想再看见我,我可以搬出荣宅,爸爸只求你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随我回去吧!想想老林他们,从你走后,他们每天都去收拾你以前住过的房间,天天就盼着你能回去。”
听完荣秉天的话,高密的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面朝撒旦可能在的地方,淡淡的说道:“东方总裁是基地的掌舵者,他签的合同自然可以代表基地的最高权威,合同中,基地同意提供的开矿工人也定会如期送到荣氏,高密现已离职,这一切自然与我没有关系。至于开矿工人,高密虽然身背服役之刑,但并不属于开矿类的苦役之列,即使是刑堂主或是基地总裁,我想,也没有任何权利决定我的去留。”
高密这一句说的有理有据,连撒旦都没有丝毫办法加以反驳,更何况是已经伤心欲绝无法理智思考的荣秉天呢?这句中,高密提到了所有荣秉天希望高密跟他回去的理由,唯独没有谈到荣宅一句,还不够表明他不想再与荣氏有任何牵连的决心吗?
看着高密继续离开的背影,荣秉天再也没有任何勇气和理由出面制止,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投向曾经他最讨厌最不屑理会的东方身上,希望可以通过他,改变面前的一切,希望可以免去高密接下来即将面对的苦刑。
东方先是要紧牙关,将两手攥到了最紧,然后泄气般的吼了出来:
“高密!你到底在想什么!”从高密重新关入禁闭室以来,东方就憋着一股子气不曾与他说过一句,但是,现在,却忍无可忍了,连斗气的兴致都没有了。
我……高密喉口窜出了一个音阶,但又迅速咽了下去,他想解释些什么,但又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其实他也在恼,在恼东方没有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