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川流不息的车群，此起彼伏的霓虹，形形色色的路人，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精彩，可是在蒋文旭的世界里没有了贺知书就像抽干了他的空气，可惜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全然没有觉悟，他也从没想过朝夕相伴的枕边人会远走他乡，可世事无常，那人离开了他才有了深刻的体会，可再痛的领悟也只有他自己知晓其中滋味。

蒋文旭脸色很差，可到了公司他在别人眼里还是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蒋总，没人知道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对于蒋文旭而言意味着什么，公司的员工们依旧在自己的岗位上忙忙碌碌，看到进来的蒋总脸上一片阴云，他们也只是在问“蒋总好”的时候把脸上的笑容扯的更夸张一些，可能这样自我感觉会更乖巧一些。这个时候蒋文旭再看他们微低的脑袋，可亲的笑脸，听他们善意的问候，他只觉得一阵心凉，这个时候他觉得公司里不过是一群没有感情的干活机器。

蒋文旭刚推开自己的办公室玻璃门左脚踏入，宋助理就跟了上来:“蒋总啊，你可来了，可把我急坏了，你说你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呢，”宋助理看到蒋文旭脸上的温度快要结冰了，后面的话自然地降低了好几个分贝。

蒋文旭垂头丧气地走到办公桌后面，一屁股坐到总裁皮椅上，周身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而不至于直接瘫到地上，长腿一伸，头向后一仰，盯着天花板，完全无视了办公室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宋助理。

宋助理不明真相，又不敢多问，只能开门见山地说:“前些日子，沈醉设计的园林方案得了一等奖，在同行的公司里大家都赞赏有加，和南方的竞秀地产公司敲定了合作，但是快签订合同的时候，他们那边突然反水，说是找到了另一个设计主题的方案，可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看了他们的案子之后，很明显那个案子有好几处是抄袭沈醉的设计，他们那边死不松口，打官司的话这单生意彻底与我们无缘了，保守估计这是不低于8千万的生意啊？所以沈醉的意思是他重新再做一个方案，看看能不能打动竞秀地产……”

蒋文旭皱了皱眉头，失焦的眼眸终于找到了些焦点，但显然没听进去宋助理的话，他把椅子转正，两个胳膊肘抵着办公桌，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慢慢悠悠地说到:“你刚才在说什么？”

宋助理:“……蒋总你刚才梦游去了吗？这么大的事情，公司快炸窝了”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滚出去！”蒋文旭头都没抬，但是语气里透着不容辩驳的严厉。

宋助理有些郁闷，只好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说道:“蒋总，上次我们公司的园林设计方案本来可以和竞秀地产签合作的合同，但是，有个其他公司盗了我们的设计图纸，竞秀地产不和我们合作了！”

蒋文旭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宋助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生意抢了就抢了吧？再找，难道正荣就缺那点地皮吗？”

宋助理一副吃惊的模样生气道:“我的蒋总啊，你怎么回事，几千万的大单子，你就这样不管了，几百人都靠着公司吃饭呢，就算不管咱们的设计方案被盗的事，公司其他董事们对你怎么看？你究竟有什么大不了？”

蒋文旭突然眼神凌厉:“出去，都给我出去！”他随手拿起桌面的一沓文件朝着宋助理的脚边扔了过去，然后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宋助理一看蒋文旭暴躁如雷的样子，只能脚底抹油赶紧退出了那是非之地，而门口因为听到总裁办公室的大动静而聚在一起看戏的人不少，宋助理在里面吃了憋，很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奖金不要了是吧，都走开”

有个胆大的姑娘跑过来问道:“宋哥，这蒋总今天怎么回事呀，最近都不来公司，一来公司丢了魂似的！”宋助理很没好气的说:“人家是领导，是上司，没点脾气算什么？当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些是你我能问的吗？我看你是闲的蛋疼吧，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干你的工作去！”

一时间总裁门口的人都作鸟兽散了，沈醉在自己办公室里沉迷于设计那遭瘟的方案，一时也没注意外面的闹成一锅粥的景象，直到大家都散去，耳朵里听到几句说蒋文旭回公司的话语，才回过神来，他当即停下手里的活，直奔总裁办公室。

其实他确实有工作必须和蒋文旭商量是真的，但是直到他明白过来蒋文旭回公司了，许久不见他确实想他了。

肢体动作受控于脑袋第一反应，他都来不及细想，就匆匆去见蒋文旭了，一推开办公室的门，里边本来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横陈着乱七八糟的文件，而蒋文旭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双目无神，整个人看着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孤独的浸在悲伤里，这样的蒋文旭沈醉从来没有见过。他不免有些心疼。

沈醉本能地弯腰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张，文件，一张一张理好了，站在蒋文旭的对面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蒋文旭也不出声，沈醉只好轻轻地叫了一句:“蒋哥！”蒋文旭的目光慢慢聚集在沈醉的脸上“沈醉，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呀，今天大早上的你就给我打电话，我说没说过，我的那个电话不许你擅自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此刻蒋文旭的目光像是猝了毒一样。

沈醉的心都随着蒋文旭的言语抽着疼了一遍，他没想到自己日夜为蒋文旭的公司做方案，想点子，连个好觉都没睡，他无怨无悔，今天上午要不是工作上的事需要蒋文旭拿主意，他也不会主动打他的电话，而如今……

沈醉走到办公桌前面，把文件放到他的桌子上:“蒋总，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别以为我先爱上你，我就低人一等，我承认上次我选择继续留在公司确实是放不下，但是我早就做好和你泾渭分明的打算了，你家里藏了个别人碰不得的金枝玉叶的贵人，我也羞于做那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我只是公司里一个鞠躬尽瘁的普通员工，和你再无瓜葛，我自问无愧于心，你又何必用这么大的恶意揣测我呢？你心里没我，就没我，但请你不要践踏我的感情！”这是沈醉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向蒋文旭袒露内心，虽然语气依然平静，但是却让蒋文旭心里一震。

沈醉说完这些，转身就出了办公室，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还隐隐期待着沈醉能稳住蒋文旭，公司里的人都明白沈醉和蒋文旭的关系，只是明面上大家都不道破而已，但是看到沈醉红着眼眶从办公室里愤愤地出来，大家基本明白这个美好的愿望大概泡汤了。

沈醉没有再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出了公司，打车走了。

公司里敢招惹蒋文旭的人没几个，一到时间，大家基本都打卡走完了，最后只剩下宋助理和蒋文旭。宋助理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做了好几遍深呼吸，轻轻推开门:“蒋总，下班了，都走了，你还有要忙的吗？”蒋文旭站在落地窗前，手里夹着烟，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醉也下班走了？”蒋文旭背对着宋助理淡淡的道。

“沈醉从你办公室里出来就走了，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回家了。”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公司”蒋文旭转过身，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罩在脸前面，让人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嗯，好的，”宋助理掏出手机给沈醉打了通电话，可是显示对方已关机。

“那你开车，送我回家吧”

“蒋总说的是，哪个家？”宋助理斗胆一问，毕竟和沈醉住的那边可是个大别墅。

“当然是我自己的家，我告诉你，我和沈醉再无任何瓜葛，别瞎琢磨”宋助理眼看蒋文旭快要发作，忙识趣地退出办公室，在门口只说了一句“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你直接下来”就走了。

两个人在车里都闭口不言，突然蒋文旭说:“为什么前几年，我出去玩疯了的时候没有人提醒我呢？你为什么不劝劝我？”

要不是宋助理车技够稳，他的这一问，怕是要让他丢了方向盘了。“啊，蒋总你是我上司，平时不都这样吗？”

“别给我装，你跟了我这么久，你什么不知道，以前没发现你怎么这么滑头呢？”蒋文旭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句平淡无奇的废话。

“呵呵，蒋总啊，我觉得贺先生人是极好的，你们感情还是好的。公司的沈醉人也机灵，工作踏实，现在竞秀地产的这个人家出了很大的力，现在方案有变，也是人家在主要操刀，所以沈醉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不可多得的员工啊！”宋助理说的是心里话，公司现在的案子确实要多仰仗沈醉。

“以后公是公，私是私，别为谁说好话，当然干地好，我也不会亏待谁，公司里你也多操心点，我明天开始好好上班，哎，我会处理好自己的”蒋文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蒋文旭拿出手机，发现还是没有贺知书的回信，其实从他发完消息，他一直在等，这件事情上，从来没过神。他开始疯狂的想念贺知书，一想到，打开门再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就感觉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宋助理到底跟了蒋文旭六七年，大概是看出了蒋文旭的心事，最后下车的时候只说:“蒋总，其实贺先生真是对你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