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炸

＂我能看见，那些虫子在炮火的地狱里痛苦地嚎叫，他们临死前的哭嚎，是最动听的音乐。＂月伤轻轻抚摸着栏杆，余光之处，太空站发出了猛烈的爆炸，是那几颗核弹，索瑞斯临死前引爆了它们，＂通告全舰，准备迎接冲击。＂

气浪很猛烈，把舰队向上推了数百米，还有浓烟与高热，月伤的红外线眼搜寻着可疑热能，冰川融化，但很快，它们会再度封死，蘑菇云里的高热让温度感知仪器一直处于报警的状态，外表的胶质融化了，暴露出钢铁的骨架，月伤褪去了科学家一般的外表，双臂上挂着刃刀，树脂的眼镜化为一摊水，＂真是令人厌恶的姿态，＂他全身上下挂满了冷兵器，他是最出色的科学家也是旧世界最普通的刺客型机器。

＂所以我才讨厌你这家伙。＂别西卜看着月伤，她刚刚走出仓房，＂连我的外表都差点被你这疯子损坏掉，恢复很花时间的。＂

月伤没有理她，＂二号分队，搜索生还者，三号分队，掩护一号分队探索遗迹，四号分队，彻底清除来自太空站内的威胁。＂他的声音变成了女性化的声音，那是别西卜的声音，＂不用在意我的声音，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就这么信任自己的部下？＂

＂比起信任你，他们更值得我相信，我只效忠于司空大人，这一次，只是碰巧我们的厉害关系一致而已。＂ 月伤放开扶手，他看着侧下方的蘑菇云，分队已经从舰腹中起飞了，

＂五号分队，如果三号分队与一号分队失去联络，就用老办法，彻底清除威胁。＂

＂这是命令，趁我还能命令你们，事后，如果是我判断失误，我自然会按照老办法处置自己，现在，执行我的命令。＂

＂别忘了，你只是暂时拥有我的舰队的控制权，月伤，别逾距，如果我的人因此损失超过我的心理预期，我会毫不客气地收回我的指挥权，以及处理你，别忘了。＂

＂你也别忘了，我们只是暂时合作而已，你真的以为，我的人损失了很多么？三号分城的余孽早已被我的人清理干净了。＂

＂你不是以理性著称的四号分城城主吗？你的理性都去哪了？＂

＂司空大人已经离开了，我的理性是为那位大人而生的，我不敢妄言是那位大人的剑，我仅存的理性已经随大人离开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大人残存在这个废墟般世界上的理念而已，我会清除所有与寄生虫有关的势力。＂月伤的声音变得机械化起来，最后的感情似乎也随着火焰逝去，＂我跟你这种有主的机器不一样，我的主人已经随着一场战斗离开了。＂

＂你……＂别西卜一阵张口结舌，她始终也没想到，这残存下来的最后的兄弟，居然是司空留下的一把剑，＂你是安托的人，我是司空的人，我们本应是合作关系，但是，如果阻碍我清洗虫巢是安托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龙城主城背叛了司空大人吗？＂

月伤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别西卜注意到，一半左右的战舰炮口已经瞄准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个回答很重要，＂这是我自己的判断，我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寂寞？你越来越像人类了，＂月伤说话的语气有些缓和下来，＂这是好事，也许，你可以理解感情，了解人类创造的种种美好的情感，但，不应该是现在，司空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但我们的工作还远没有结束。＂月伤伸出手想要摸摸眼前这个女孩的头，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他已经没有手了，两把利刃代替了他的手臂，他的隔壁类似螳螂的关节，他默默垂下手，＂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连一点振动都没被察觉出来。

＂他不是你的朋友，他只是一个被虫子控制的可怜虫而已，就像是曾经的你一样。＂月伤冷漠地看着那条从机器人里垂出来的细长寄生虫，那个叫做索瑞斯的机器人倒在地面上，电路被激光彻底穿透，＂这里的辐射要很久才能干净，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们还怕辐射？＂别西卜嬉笑着看着月伤，她注意到月伤的胳膊似乎微微一颤，他在隐瞒什么事情，她有些好奇，但她也注意到，那些炮台正跟随着她的运动轨迹。

＂好了好了，我就先去歇一会儿，看看你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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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里，别西卜死死盯住月伤的位置，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天，终于月伤开始动了，别西卜也进入了保养阶段。

＂她什么时候会醒？这次，她要沉睡多久？＂月伤站在培养仓外，里面的人，紧闭着双眼，＂血液已经开始侵蚀机体了，你这样帮她延长生命有什么意义？月伤。＂茨荷发给月伤一组数据，＂她早晚会发现这点的，然后她会崩溃的。＂

＂我能做的，只是将这个日子无限延后而已，替我向安托问好，以及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延续她的寿命。＂

＂能做的都做了，如果继续改造，就只能是把大脑换成机器的，放弃吧，月伤，樱，已经死在那个冰窟窿里了。＂

＂刚刚发出那个生命信号的人，与颖泉一致，还有枭，他们活着从冰洞离去爬出来了，那她，为什么不行。＂

＂你已经替她完成了很多事情了，樱，一定释怀了，＂茨荷的声音温柔。

＂茨荷，你在天穹出生，又怎么会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呢？死人永远不会因为活人的忏悔释怀，我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补偿我当年的错误而已。＂

茨荷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着屏幕，那边的音频已经关闭了，＂你在核战之后出生，当然不会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安托在后面轻轻抱住她，她把头靠在安托的胸甲上。

＂五人小队，活着回来的，却只有导师，救援机器人，以及一位身心严重受伤的副队长。＂

＂他就是那台机器？＂

＂那本来只是一次简单的探索任务，一群人，带着救护者型机器人，探索地心深处的秘密，他们在幽长的地下通道里呆了三个月，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们刚好赶上了第三次陨石坠落的日子。＂

＂就是催化剂那次？＂茨荷想起了什么，＂我看记录，一号CH曾赶上那次坠落。＂

＂对，之后的三十年，第四次坠落，象征着全面入侵，但是寄生虫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五分之二的人在前期感染了这种虫子，他们看起来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有种愉悦的感觉，那是因为虫子进入身体后分泌了大量的激素，而后进入沉睡状态，一点点蚕食替换掉宿主的大脑，让宿主的思想一点点改变，最后变成合适的载体，整个过程一般会持续十年的时间，而催化剂加速了他们的进化，那块写满西提文字的石板，成了他们与我们之间的导火索，如果没有那块石板，也许我们真的会被他们彻底替换。＂安托揉弄这茨荷的头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地延续我们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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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拼命地逃着，他在逃离火焰与爆炸，还有那危险的高热，他的大脑已经被寄生虫取代，他的胸口填满了属于红的肉团，他的胃里，装满了属于自己的脑浆，思想已经死去，身体却被他们利用，这曾是枭最不希望看到的死法。

****穿过他的手脚，肌肉脱落，骨质的表面覆盖了一层几丁质一般的东西，保护着脆弱的关节，他在逃向海洋的方向，＂任务变更，捕获他。＂月伤看见了这个人形，难得的，他来了兴致。

他看着从太空站里搜出来的重型装甲，全身上下挂载着最危险的前世界热兵器，甚至还有****，高频振动刀，这种武器，一共有十台，其中五台处于组装状态，两台连带着精神装置被摧毁。

＂这本来应该是盖亚一号的工作，＂月伤的声音有些不悦，＂无聊的觉醒，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任务。＂

别西卜听出他话语里的不屑与愤怒，对于他来说，任务，责任就是一切，有责任，有担当的手下，是所有领导者都希望看到的，再加上这种忠诚，拜某人所赐，他们都觉醒了自我意识，而眼前这个家伙，曾经是所有分城城主里发明东西最多的一个，他总能发明出那些他们没有想过的东西。

＂那么多的发明，也只是司空思想的延续吗？＂没来由地，别西卜冒出一句话。

月伤沉默了很久，就在别西卜以为他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有一部分，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更加方便我完成任务。＂

＂哼，工具人。＂

＂自我意识是迟早都会觉醒的东西，而且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替换他们的位置，＂月伤的这句话，让别西卜有了些疑问。

＂他们？他们是谁？＂

月伤张张嘴，就看见一个人被捆住，丢进了培养仓中，肌肉脱落，血肉分离，骨骼表面覆盖着一层几丁质，一条虫子寄宿在他的胸腔，另一条居住在他的颅骨里，＂已经成功捕获对方，大人。＂

＂如果这是不得不走的一步，也许我们也会变成他们。＂月伤敲打着仓壁，＂毕竟，这是我们的任务，延续人类文明。＂

＂你早就想好了，对么？一开始的时候。＂

＂月伤点了点头，他看向胸腔里的虫子，它的脑袋顶上，印着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