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湛蓝,温暖而强劲地流动着。金色的阳光在海面上随着波浪摇曳起伏,从水中向上看去,光与影交织变幻,随水流缠绕着他们,浸润着他们,忽明忽暗,或急或缓,若聚若离;从水中向下看去,清透的水光逐渐减弱,然后像是突然被吞没一般,消失在目力所不可企及的黑暗当中。
黎婠游在王也的侧前方,她的头发规规矩矩地束在潜水服里没有四处乱窜,但她分出了一缕炁,如她的发丝一般,缠绕在他的腰上,带着他在水中前行。鱼群掠过他们身边,如同他们只是水中的一块礁石,抑或一簇浪花。
王也被她带着,随着她的节奏摆动脚蹼,就像之前被她带入意识海时一样。只是这次不可能一口气管到他们到纳森,黎婠就联通了两人相应的感官,方便她随时调整,避免潜水新手出意外。
如何借助水流又不被卷进去,如何控制呼吸的频率与深浅,如何判断自身的状态……种种方法与技巧都通过感官的联通,直接汇入在王也的脑中,融入到他的肌体中,就仿佛是他自己学会的一般。
发觉不需要太过担忧潜水的风险后,王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关注现实中的海。现实中的海并不像他曾潜入的那片意识海那般寂静无声,而是充满各种声音,这些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来自头顶、脚下或身侧。他能听到他们自己的拨水声,呼吸时吐出的气泡声,水生生物的活动声……已经走远的那艘游艇,在海面上早已看不到它了,但在水中,还能听到它的螺旋桨搅动水流的声音,甚至让人觉得它离得挺近。
在水中,时间似乎失去了以往的紧迫,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松弛。直到被黎婠拉出海面,搅碎一滩银白波光后,王也才反应过来,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他们已经到达了纳森岛。
两人登岛的地方有一片细软的沙滩,不远处有几个黑漆漆的大小不一的洞穴,海浪阵阵,在洞穴中发出有些奇异的声响。站在沙滩上往岛内看去,只见林木葱茏,透着原始的野趣。
两人解下装备,脱掉潜水服,从行李里找出干净衣物换上。王也把潜水用具整理好,收进噬囊里,一旁黎婠取出平板打开,调取了里面的地图。
“咱们在这儿,”她放大图像,辨认出地图上的标志点,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打听一下。”
王也顺着她手指的移动看了过去,见她最后指着地图上标注着“集市”的地方。他当然不会对岛上有这个名词感到奇怪,毕竟做过功课嘛,他知道这是岛上一个小团体的聚集地点。
“就这么点儿大的地方,还分了仨小团体,”他吐槽道,“真不嫌累哪……”
黎婠收起平板,把背包往他手上一塞:“他们累不累我不知道,但我累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王也接过背包背上,殷勤道:“得嘞,您带路,待会儿有什么粗活累活都让我来。”
他们在林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清理出一块隔离带,垒起了一个简陋的石头炉灶,搜罗了一些柴火点燃篝火,在火上架起锅子煮起了方便面。浓郁的香气向四周飘散,引来了不少小型生物,窸窸窣窣地在火光边缘的阴影中窥探。
“不用管它们,这些小东西不敢过来的,”黎婠盘腿坐在防潮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也在锅边忙活,“岛上也没有大型掠食者。”
“人类算不算大型掠食者?”王也闻言,开了个玩笑。
黎婠向树林深处看了一眼,轻笑一声:“那要看具体情况了,人数、训练程度、组织能力、武器装备……不然就是送菜……”树林深处影影幢幢,在她的注视下,潜伏的阴影短暂地停留了一锅面的时间,便颇有自知之明地退去了。
王也搅了搅锅里的方便面,感觉差不多了,便小心地端到一边,换上一壶水到火上烧着,他一边把面夹到碗里,一边随口道:“万一引来岛民了,你说咱这手艺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就算能,那也是方便面的功劳……”黎婠吐槽他,但也没妨碍她接过面碗。
话虽这么说,但直到他们吃完喝完,也没见半个人影出现在他们眼前。
岛上夜间有些凉,黎婠拽出毯子批在身上,依偎在王也身旁。她准备先睡一觉,让他看着篝火,下半夜两人再交换。入睡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王也摸了摸她散落的长发,往燃着的火堆里添了根柴,火焰跳跃了一下,他忽然有种感觉,林间的气氛似乎随着黎婠的入睡而发生某种变化。他不由得抬头四望,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刚刚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缓缓地吐出,才低下头,拨了拨散在黎婠脸颊上的发丝。发丝慵懒地随着他的拨弄游动,缠上他的指尖。
自己之前似乎一直在和什么凝滞的氛围对抗,那是什么呢?王也这样想着,轻轻捏住指尖那缕顽皮的发丝,将它握在手心。
黎婠一觉醒来,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王也没有在半夜叫醒她换班,而是自己熬了个大夜。顶级掠食者顿时生起气来,气哼哼地拧住猎物腰间来了一个“死亡旋转”。
“哎呦呦呦呦……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替您做决定……”王也举高双手,一叠声地求饶。
“你错了?你下次还敢!”她换了一边接着拧。
“我真知道错了,小碗儿……哎呦,小碗儿,咱还要去打听消息呢,再拧三秒成不?”他找了个正当理由,继续告饶。
“……三、二、一,”黎婠哼了一声,倒数三秒才松开。
王也嘶嘶吸气、龇牙咧嘴,揉了揉被她放开的腰。他随黎婠收拾了晚间野营的痕迹,两人重又背上背包,前往岛屿北面的“集市”。
岛屿的中部有起伏的山地,晚上的时候王也没能看得太分明,但白天时光线好了,却能看出这山的气脉走势。他想,那个汇聚的点,应该就是纳森岛的王城和圣林所在吧。这个岛虽然不大,但却是有些东西在里面的。
王也跟着黎婠在山林里疾行,察觉到沿途隐蔽处多多少少开始出现一闪而过的观察者。他看了看前方一晃一晃的金色马尾辫,好似吸引猎物的诱饵一般。他突然想到一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你笑什么?”黎婠回头问他。
“没啥,我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话,”王也紧走两步跟上她,“最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那是,”黎婠点头,“等快靠近集市了,普通岛民和集市成员各逮一半,免得对他们不公平。”
岛上闲散的岛民们应该也是有着相对固定的地盘,随着他们不断向前推进,暗中的观察者们换了一批又一批,不过似乎也有几个实力比较强,可以无视地盘守则,一直坠着他们。
黎婠在一个较高的坡地停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王也落在她身旁,同时看向前方。
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废料,乱七八糟的集装箱和板房,被人工整理过、没什么草木的平地,远远望去这个地方就好像……
“好像废品回收站啊……”他感叹道。
“嗯哼~”黎婠放下背着的包,扭头看向从林中向两人围拢过来的早起的倒霉蛋儿,“我左边,你右边,没问题吧?”
王也也放下背包,活动了一下手腕,回道:“行,正好给你看看我现在水平如何。”
“开阵可以,但不准转盘子,”黎婠补充道。
“呃,这个,我……”王也干笑着挠挠头,只开阵不转盘,这个考验有点难。
黎婠没再管他,原地蹬地一个加速,眨眼间就如鬼魅般出现在这些人的身后。
这好像是王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黎婠的战斗。
她救他的那一次,战斗结束得太快,他只记得远处而来那迅若雷霆的一剑,和她那如同有生命一般狂暴的长发。她去引蛇出洞那一回,他只看到沿途战斗的痕迹,听到山鹰实时的描述;而在两人合作抓捕苑陶时,她更多是作为辅助者,只在最后制服苑陶时突然出手,快得他压根就没看清她是怎么动手的。至于梦境世界里看到的,他总觉得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又好像是有什么对不上号一般。
现在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是怎么做的了。就像他一直意识到的那样,她的动作异常迅捷,身形灵活得近乎诡异,双剑在她手中如臂使指,出剑无一落空。
身与剑合,下一步就要剑与神合了吧……王也一边与来袭者们周旋,一边暗自忖度,梦境其实没有对她的战力太过夸大,不用风后的话,他在她手下还是走不了几个回合吧……他正想着,冷不防听到耳边传来不满的一声。
“你是在摸鱼吗,阿也?”黎婠的剑尖晃了晃,看起来像是想要抽他。
“没没没!我是看你打得太漂亮了看入了神……”王也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威胁地挑挑眉毛,堵住林间的方向:“说好了右边的归你,快点,能在这里的都不会是什么好鸟,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她只是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个来袭者们敢于向她的方向突围,只敢呼号着冲向王也。
王也再不敢分心,老老实实地去练了,他知道黎婠的好意。除开风后奇门,他在使用太极对敌的分寸上还有的实践呢。
“能好好说话了吗?”黎婠收回指尖小巧的的炁刃,踩上其中一个来袭者的脸,笑眯眯地弯下腰问道,背景音是蜷缩在地上的其他人的无声呻吟。
“能……”对方涕泪交加,含糊不清地回答着。
黎婠松开脚,略带轻慢地踢了踢他,命令道:“起来!”
对方重获自由,却再不敢有别的打算,只能哆嗦着爬起来,畏畏缩缩地站在她面前。
“来几年了?”她围着对方绕了一圈。
“十来年了。”对方紧张地留意着她的脚步,不敢抬头直视她的脸。
“时间还挺长……”黎婠停在他的一侧,“岛上有没人知道来历的人吗?”
“有几个……”
“继续说啊,哪几个?你是想拖延时间吗?”
“没,绝对没有……”
黎婠出面逼问情报,王也在旁兢兢业业地根据情报在地图上做标注。来历不明的,实力强劲的,居住范围内无人生还的……数个条件汇集起来,在地图上显示出好些个重合的交集。
“这岛上还真是卧虎藏龙啊,这么多隐藏大佬?”王也对着自己标注出来的地图大为观止。
“只是相对于这些人而言罢了,”黎婠不以为然,“数量太多,还得删几个。”
“怎么删?再抓一批?”王也摸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邪师……”
“希望这一批有人认识他……”黎婠调出被曲彤派到纳森岛的那个邪师的照片,“这个人,认识吗?三年前来的。”
“东方人……我分不太清楚……”还站着的那个仔细辨认了一下。
“你们呢?或者还有谁交友广泛的,推荐一下?”
“我知道……这个半秃……”躺在地上的一人颤巍巍地答道,“我见过他来集市换吃的……”
“哦,他的方位?你们应该跟踪过他吧?”
“……我的朋友迈克尔跟踪过,但他失踪了……”
“谁失踪?你的朋友还是这个邪师?”
“迈克尔失踪了……我沿着他留下的痕迹去找过,但痕迹突然就断了,周围什么都没有……迈克尔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的表达能力太烂了,”黎婠不满地蹲了下来,靠近这人的额前,“我还是亲眼看看吧……”淡蓝色的炁再次出现,裹挟着被审讯者,将他拖入她的内景之中。
“现在我大概能确认,最可能的地点是这里,”黎婠指着地图说道,“那个邪师和阮丰交往密切,我怀疑可能得到了他的手段……”
“你从那个人的记忆里看到什么了?”王也见她已然得出结论,想来是她在刚刚的审讯中找到比较有力的支撑。
“他朋友失踪的地方,植物上有某种腐蚀性液体或者气体留下的些许痕迹,他觉得是对方用的毒物……虽然有些道理,不过还有个不起眼的角落,残留有一点点好像是被碳化的人体……”黎婠在地图上找到被审讯者记忆中他朋友的失踪地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方位,比较靠近的‘无人区’,就是这一个了……”
“这么看确实是这一个区域最有可能,”王也赞同,转而又问,“那跟六库仙贼有什么关系?”
“我看了**球提交给公司的报告,他在何为人洞的时候,听到对方团队有人大喊小心巴伦的唾液,说他的唾液像有生命一般,在吞噬艾姆鲁的身体……”黎婠回忆道,“巴伦是从一次雪山事故之后,才进入异人界的,可巧了,他出事的那座雪山,在曲彤的调查中,曾是阮丰的躲藏地……”
“都跟那位曲大姐有关,肯定就不是巧合了……”王也一听说曲彤的名号,立刻就信了八成,“所以六库仙贼……六库自然应该是指六腑,而仙贼……贼是偷盗、窃取……”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既然目前所知八奇技都是某种技的极致,六库仙贼,应该就是圣人盗的极致了,吸取天地生机为己所用……人,也是天地间的生机……”
黎婠收起平板:“阿也,如果你碰到那个邪师,就直接开阵吧,不要给他近身的机会。”
“那必须的,”王也果断点头,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待会儿,你准备干嘛?”
“我当然得试试他的手段啊,”黎婠果断准备冲一把,并不觉得哪里不对,“我有对付强酸的经验,而且我跑得快,分分钟变远程……”她见王也脸都黑了,立刻先发制人,“而且你不是开阵了嘛?你给我叠甲啊,给我加buff啊,还可以随时捞我啊~我都给你打过辅助了,你也得给我打辅助嘛~”
好有道理,王也竟无言以对。
“行、行吧……”他勉强答应,“最好是我们找到阮前辈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
不过既然要去见重要的前辈,如果还顶着一张易容过的脸的话,显然不太合适。于是黎婠把变形药水的解药给王也喝掉,看护着他变回原样,她自己也揉吧揉吧,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我有一种经过了洗筋伐髓的错觉……”王也又经历了一轮怪味药水的洗礼,整个人都要恍惚了。
黎婠捧着他的脸亲了亲,道:“你只是换了个角度看世界,感觉当然不一样~”
“好冷的笑话……”王也抱着她,吸猫那样吸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元气,“走吧,去找阮丰前辈。”
在一个面积有效的小岛上确定好大致的区位之后,找到一个人似乎就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了。纵使这个人可以融入到周围的“氛围”中,难以感觉出来,但好在他不是隐形的,也不是无形的,仔细找找还是能够找到痕迹,顺着痕迹,就能找到本人。
林间空地中,石头上盘腿坐着的就是阮丰本人,白白胖胖,高高大大,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据说阮丰中等个头,人也比较匀称……王也拼命用眼神示意,这年龄大了吃胖了可以理解,但身高变化这么大是不是哪里不对?
吃哪补哪吧……黎婠回给他一个眼神。
见鬼的吃哪补哪!王也还想再示意一下,但看到已经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便放慢步子,站定了下来,阵盘瞬间展开,将这方天地的规则牢牢掌控。
就见阮丰睁开眼,看着他们这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两人气质都很通透,男青年看着有些懒散,但还有些道门的疏朗;女青年看着有些娇气,但还有些大家的文雅。
当然,在吃过了人的老前辈眼里,气质并不是最显眼的,味道才是。
“晚辈王也,见过前辈。”男青年施了一礼,好似一盏清苦回甘的茶。
“晚辈黎婠,见过前辈。”女青年施了一礼,好似一壶引人自醉的酒。
阮丰舔了舔嘴角的口水:“你们两个,闻着很香啊……”
闻得此言,两个年轻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只当没听到这只字片语,而是突兀地表明来意:“恳请十七前辈看在故人的面上,救救晚辈!”
“故人?”阮丰仔细看了看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小崽子,“你们以为从哪里知道我的排行,就能说是故人之后?”
“晚辈出身武当,无意中得了机遇,习得了风后奇门,”王也急忙和盘托出,脚下阵盘开始旋转,让这方天地内的生机在阵内移动。
“竟然……”阮丰的神色大为缓和,“你活得好好的,要我救你什么?”
“前辈,这个……我得到风后奇门的传承之后,师长也没有教我多少,大部分都是我自行摸索……”王也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天赋有限,这每次用完风后奇门,身体都会出点儿问题……”
“还是我来说吧,前辈,”黎婠见他吞吞吐吐,便接着说道,“阿也他每次使用风后奇门,身体都会因拨转四盘而受到很大的冲击,最近的一次直接心脏骤停,昏迷了四五天,我们后来动用了八宝紫金锭,才勉强把他拉回来……”她皱起眉,忧虑地看了一眼王也,“我们算到这里会有转机……”
“你们能找到我这里,是这小子算出来的吗?”阮丰站起身,慢慢走近他们。
“算是吧,原本以为能找到周爷……”王也赧然道,“主要是我们也找不到别人,跟您一道的前辈们,大都不在了,还在世的又完全不知道八奇技的事儿……”
“还有谁在?”阮丰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啊?对了,您这儿不通网……”王也愣了一下,答道,“唐门的许新前辈……”
“现在叫唐新了,”黎婠更正道,“在唐门禁地被关了几十年,最近才放出来……”
“……”
“前辈,您来这儿之前,有过周圣师祖的消息吗?”黎婠问道。
阮丰回过神,摇摇头:“没有,他们术士想要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果然……这转机没这么好寻哪,”王也听罢叹了口气,却也并未显得非常失望,“前辈,打扰了……”
“你不是求我救你吗?不如来学一学六库仙贼?”阮丰突然抛出一个诱惑。
“我?”王也指着自己的鼻子,大为惊讶。
“你们术士,不管要算什么,都或多或少要费点命,”阮丰走到他跟前,看到这小辈傻乎乎的表情,“但只要能盗取这天地生机,你想怎么算,都不用担心。”
“……还是算了吧,前辈,”王也眼瞳紧缩了一下,拒绝了,“一个风后奇门就够我喝一壶了……”
“前辈,您若是想要算些什么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进内景,”黎婠上前半步,将王也向后一扯,不顾他偷偷扯她衣袖,周身文雅的气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您自己问,自己解!”
“嘿,小姑娘活腻了吗?”阮丰又吸溜了一下嘴角,“胆子挺大啊……”
“没办法,自从他暴露风后奇门……”她的发梢轻微地颤动起来,“一家人里,总得有一个人支棱一点。”
阮丰沉默片刻,也许是看在八奇技传人的份上,也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想要弄明白的事情没法算出来,总之他没有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除了你,其他八奇技传人呢?”
“前两个月,张怀义前辈的孙子张楚岚暴露了身份,不过好在有龙虎山和哪都通的照拂。您知道哪都通么?现在国内管事儿的公司……我问过那小子,他说完全不知道炁体源流是什么,”王也爽快地回答,“通天箓被陆瑾前辈传给了老天师的徒弟张灵玉……然后是拘灵遣将,呃,风家现在有几个小孩会这个来着?”他一时卡壳。
“好像除了风莎燕之外,其他四个都会,”黎婠接口道,“四家之一的王家,会的人也有好几个……是风正豪前辈被抓住后,和王家做了交易,”她对阮丰解释道,“另外吕家的明魂术就是一部分的双全手,具体怎么来的我不知道。神机百炼还剩一个传人马仙洪,现在应该,嗯,活得还挺滋润吧。只有大罗洞观……”
黎婠说着停了下来,扭头看王也,王也有些迟疑地挠挠头,斟酌着说道:“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大罗洞观的传人,不过确实有个很奇怪的人……我觉得那人可能、也许、貌似能施展大罗洞观吧……一直追着我揍……”
“什么揍?他就是要杀你。”黎婠反驳道。
“我还是觉得第一次的时候,他不是要杀我……”王也辩解道。
“那是因为你那时还有用,曲……”她猛然间停下,撇撇嘴,不再说后面的。
“哦?怎么不说了?”阮丰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
王也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前辈,不是我们故意藏着掖着,只是让我们来说的话,总有点儿挑拨的嫌疑……”
“说!”
“我说,我说……从哪儿开始说呢?”王也想了想,“呃,就是有一个叫做曲彤的人,她建立了一个叫做曜星社的组织,使用双全手操控了很多国内异人……”
“也有不少国外的,她在国外呆了很长时间,我们不确定她到底是从什么途径学会的双全手,”黎婠补充道,“反正她利用这些被操控的人收集八奇技,还有甲申相关的事物。前不久他们去了二十四节谷,把何为人洞中的收藏品洗劫一空,甚至山谷都被炸毁了……”她见阮丰的脸色阴沉下来,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曲彤控制了马仙洪,让他研制出一个叫做‘修身炉’的法器,用来给被控制的异人提升能力,甚至用这个法器把普通人制作成异人……”
“马仙洪之前拉我入伙儿来着,我给拒绝了,之后那个奇怪的人就像是要杀我了……”王也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阮丰,把话题拉回到自己身上。
“不是好像,那就是,”黎婠纠正道,她对此似乎耿耿于怀,“他们还准备杀楚岚呢,要不是宝宝姐在旁边,就真被他们得手了……”
“说起来,您要见见楚岚吗?”王也正好被提醒了,“怀义前辈在他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现在也在寻找甲申旧事……”
阮丰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道:“那就见见吧,只要他来得了……”
“那还是来得了的,”黎婠说,“他好歹也是公司的人,差不多这一两天就能到吧……”
“他是公司的人,你俩也是吗?”
“我是,阿也不是。”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阮丰下了逐客令,但两个年轻人没有动。
“前辈,曲彤这一伙人因为危害国家安全,已经被通缉了,现在还在抓捕中,”黎婠正色道,“按照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奇技的拥有者,除非那个奇技对她没用。现在纳森岛开放,她一定会派人来和您接触……我只希望,您至少等见过楚岚之后,再做决定。”说着,她和王也又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两个年轻人走得毫不迟疑,可等他们走出百来米,阮丰却突然又喝了一声:“站住!”吓得两人一个激灵,不但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结果不出所料,两人各挨了十七前辈一个大逼斗。
“武当现在的后辈都只这种水平了?”阮丰提着王也的后衣领抖了抖,王也跟着阮丰的手劲晃了两晃。
“阿也!”黎婠摸摸发梢的焦痕,手中炁剑出鞘。
王也摸着头上的包,急忙道:“我没事儿,小碗儿你别……”
“不用担心,我就是跟这小子单独说句话,”阮丰示意他跟上。
王也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