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必跌重。丑事一出,姑苏蓝氏便眼见着衰颓了。那些外姓门生尚可另寻出路,可本家弟子只能跟着烂船一起沉了。
“蓝老先生,现在他们落得如此下场,都是拜你所赐。”
若是蓝启仁把那女修放走,“蓝氏双璧”的身份就不会这样尴尬,沦为他人笑柄;若是蓝启仁好好教导两个孩子,而不是教他们去仇视母亲,他们兴许就不会无药可救;若是蓝启仁为那位女修正名,而不是暗指她"品行不端"……他本可以做很多事,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看着那可怜的女子被囚禁,被欺辱,被迫生下仇人的孩子……甚至她死了,还要狠狠吐上几口唾沫。
蓝启仁跪趴着,身上的白衣早已成了灰扑扑的一团。他抬起头,瘦削的脸颊沾满了泥土和干涸的血液,眼神却明亮得吓人。"兄长无错!错的是那个妖女!姑苏蓝氏让她多活了十年有余,已是仁至义尽!"
一旁的人仍不住啐了他一口,怒骂道:“亏你还为人师表,一口一个仁义道德。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东西!”言罢,就撸起袖子,想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另一人拦住了他,"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他既然已经认定了他兄长没错,你也打不醒他。"
二人走后,蓝启仁扯着自己的头发,一遍又一遍地撞墙。蓝忘机强撑着过去拉住他,却被指着骂:"忘机,你的雅正呢?脏成这样,把姑苏蓝氏的脸都丢尽了!"没过多久,他又对着墙开始讲起那老一套: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兰陵金氏家徽为何物?
蓝启仁已经疯了。
…………
另一头,众人正在商议如何处理事情。那些女子的家族有些已经不复存在,有些早已迁移……安葬死者是其一;其二便是处理姑苏蓝氏。
受害者家属义愤填膺,坚决要让他们死;而有人提议阉了作奸犯科的那些,其余人流放。各执己见,说法不一。
聂怀桑坐立不安,一个劲地擦汗。别人询问他的意见,他就随口附和,嘴里没有一个真切。
唇枪舌剑后,所有人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姑苏蓝氏成年男丁斩首示众,未加冠者和妇孺一律贬为奴隶。
“不知聂宗主有何异议?”有人不怀好意道。聂怀桑满脸堆笑,“不敢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聂怀桑面色如土,从座位上滑了下去:"曦……曦臣哥哥,你没死?"
“让你失望了。”蓝曦臣御剑制空,高高在上地嘲讽道。
“蓝曦臣,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的叔父和弟弟,正等着你和他们团圆呢!”
“蓝氏何错之有?”蓝曦臣不以为然,“你们可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那你可知她们为什么要刺杀姑苏蓝氏的人?!”
蓝曦臣深吸一口气,不耐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无耻之尤!
箭矢如暴雨般袭来,可蓝曦臣所处位置实在是太高,箭矢还没飞到一半便失了力从空中坠落。
“诸位,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清河聂氏买尸,你们视而不见,反倒是揪着姑苏蓝氏不放?”
聂怀桑含泪道:“曦臣哥哥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
“你是没有买尸,但你那被你亲手送下去的大哥买过尸!”
一语激起千层浪。世人皆把聂怀桑当作怂包,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
二人对峙之时,温若寒隔空打出一掌。蓝曦臣一个身形不稳没站住,从剑上掉下来摔了个半死:双目圆睁,四肢抽搐。
“你……费尽心机,偷了《乱魄抄》……混在清心音里弹给你大哥听,又聊到他会故意在门外听你和那姑娘的对话…… ”
“清心音不是你执意要教我的吗?!”聂怀桑吼道。“现在倒成了你翻旧账的证据!”
“那么说你承认了?”
聂怀桑才知失言,他自然是矢口否认:"我……我没有!"
蓝曦臣一边吐血一边冷笑。没关系,聂怀桑很快就要来陪他了。黄泉路上,不孤单。
…………
菜市口挤满了百姓,烂菜叶,臭鸡蛋积满了囚车,平日里素净整洁的蓝家人狼狈不堪。疯了的蓝启仁歇斯底里,“都是那女修的错!”"兄长自毁前程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引得百姓对他又是一阵狂扔,石头都用上了。做疯子自有做疯子的好处,外事对他来说皆是空。
蓝忘机一脸木然,默默忍受着。而蓝曦臣在临死前露出了真面目: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做。他怕死,他养尊处优,他忘恩负义。
那天日头正好,蓝家人的头被齐刷刷地砍下,堆成了一座京观。在暖阳下,几只苍蝇围绕着头颅盘旋。
人们在吃人堡里发现了聂明玦的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而聂怀桑在逃跑途中被一刀毙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所有的冤孽,都要他们自己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