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手同脚（双园）

清漓小号这一期是按丽莎的视角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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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吧里总有如“写下你喜欢的人的名字”。“你最讨厌哪种蔬菜？”“你喜欢什么样的职业？”这样的帖子。当我看到这篇名为“你最讨厌的人是谁？”的帖子惊人的点击率和评论量时，我忍不住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大多都是“某某最无耻！”“我最讨厌某某！”之类的文字。我就像是受了某种气氛的感染，我也准备在帖子下方进行回复。当我在最新回复的位置看到“艾玛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这句话时，我又心虚了起来，眼神不自觉地往房门那边瞟。

“砰砰”的敲门声适时响起。隔着房门，艾玛的大嗓门清晰可闻：“丽莎，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我没好气地回答。也罢，先让我去品尝一下艾玛忙活了一中午的“杰作”吧！

我和艾玛面对面在饭桌前坐下，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三盘“菜”，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种东西能吃吗？我抬起头，看见头上还沾着菜叶的艾玛一脸期待的望着我，我只能假装淡定，然后起身说：“我先去盛碗饭。”

但当我揭开盖子，看见电饭煲里水还是水、米还是米时，我彻底无语了。艾玛走过来一看，大声说道：“天呐，我忘记插插头了！”

我默默地回到桌边，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叫外卖，一边说：“我们还是点外卖吃吧。”看吧，我讨厌她不是没有理由的。艾玛小我两岁，是我去世的伯父的女儿，因为我伯母丢下她改嫁，所以她很小就到我家里来了。总之她是没人要的小孩。比起她，我的爸妈很爱我，所以我还是很有优越感的。

但艾玛毫无“寄人篱下”的感觉，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她只有书念得好，在生活方面简直就是九级伤残人士。她不仅是个路痴，而且对家务一窍不通。就算这样，我爸妈还是宠着她。在学校，我的名字一度被“艾玛的姐姐”所替代。所以，我真的很讨厌她。

吃完外卖，看见艾玛还对着她的“杰作”发呆，我埋怨道：“早说了我来做饭，你偏要逞能，我谢谢你没把我家厨房烧掉。”

“对不起。”艾玛低下头委屈地说。

我最看不惯她装可怜的样子，直接端起那几盘菜朝垃圾桶走去，想象着身后的艾玛沮丧的模样，我一下子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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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当我看到下面有个ID叫“同手同脚”的人回复我这句话时，我吓了一跳。就算艾玛真的惹人讨厌，我也不至于在这里碰到同学吧？我查了下这个ID的资料上面显示是一个17岁的男生，我忍不住有些好奇。

多行不义必自毙。看吧，连男同胞都看不下去了。我用短消息问他：“你为什么讨厌她呢？”

不久，我收到了回复：“因为她又傻又呆，还喜欢自作聪明。”

看到这条回复，我更好奇这个“同手同脚”的身份了。难道他是艾玛的同学？可是她的同学不都认为她是“天才少女”，轻轻松松就稳拿年纪第一的好学生吗？

“强烈同意！不过，她不是成绩很好吗？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真相的？你是她的同学吗？”

“算是吧，那种天天占着第一的位置的人太讨厌了！”

“这才是你讨厌她的真相吧，呵呵……”

……

我和“同手同脚”一下便聊开了，我把我对艾玛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但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除了艾玛，我们还聊了许多其他话题，比如我们都喜欢的《海贼王》，比如学校里那些让人讨厌的事情，比如我寒假的打算……我们简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期末考试很快结束，寒假到来。

吃饭时，我把成绩单摊在桌上，对爸妈说：“我每科都超过80分了，你们答应带我去香港玩的。”

爸妈面露难色，艾玛低头咬着筷子。

“怎么了，你们想反悔吗？”

爸爸咳嗽了一声，说：“艾玛要去参加奥数比赛的冬令营，去不了香港。我们等等艾玛，下次再一起去吧。”

“你们带丽莎去就好，我不去也没关系。”艾玛见我愤怒地瞪着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

“那怎么可以？你不是也一直想去吗？”爸爸对艾玛说道道，“何况丽莎马上要中考了，中考完了再去也行。”

“不行！”我站起来对艾玛吼道，“都是因为你，怎么就那么多事！”

“丽莎！”妈妈低声呵斥道。

“她才是你们亲生的，我不是，行了吧！”我把成绩单揉成一团，砸向了艾玛，转身跑进房间锁上门。任凭他们在门外大喊大叫，我也不回应。

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因为这件事情争吵。不过，这都是艾玛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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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寒假，艾玛去了冬令营，而我留在了家里。爸爸妈妈似乎都很忙，早出晚归，没空管我。这下可好，不仅我没去成香港的迪士尼，就连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变少了。我经常一个人在家，时不时和“同手同脚”聊聊天，他算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安慰了。

这个寒假结束时，我对“同手同脚”坦白了我和艾玛的关系，提出了要和他见面的要求。许多天后，他答应了。

那天，我特意穿上了妈妈给我买的新裙子。放学时，我拿着《海贼王》的漫画书，忐忑不安地站在校门口等他。

“丽莎，你好，我是高中部二年级（2）班的奈布，网名‘同手同脚’。”当奈布站在我面前这样自我介绍时，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滚烫。

奈布，居然是他！不同于艾玛，他不仅学习拔尖、人长的帅、擅长打篮球，而且还弹得一手好琴。

我万万没想到“同手同脚”会是他。在他好看的眉眼里，还带着些许笑意。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时，是艾玛给我开的门。

“你今天很高兴？”艾玛问我。

我看着艾玛那张脸，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了，就对她笑了一下。这是她冬令营回来后我第一次对她笑，她当场就愣在了那里。我也没理她，关上房门就倒在床上傻笑起来。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找奈布。别人问奈布我是谁时，他总是说：“我妹妹。”比起“艾玛的姐姐”，我更喜欢“奈布的妹妹”这个称呼。

而讨厌的艾玛当然也只会招惹些讨厌的人。那天，我照例去找奈布，却看见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拦着她，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枝玫瑰花。艾玛双手拽着书包背带，低着头，脸憋得通红，他们双方都不说话，就那样僵持着。

按理说，看到艾玛窘迫的样子我应该很高兴才对。但当我看见那个猥琐的混混把手伸向艾玛的肩膀时，我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艾玛看我走过去，仿佛看到了救星，那些混混对于我的出现很纳闷。

与艾玛不同，我一看就是不好欺负的模样，傲人的身高摆在那里，在冷冷地往那儿一站，几个混混就不敢那么嚣张了。

“你是谁啊？”

“你们要是再为难我妹妹，我可就不客气了！跆拳道黑带的厉害想试试吗？或者我直接报警来解决？”我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

那些混混不许被我这个气势吓到了，听我说了几句狠话就灰溜溜地跑了。

艾玛特别认真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学的跆拳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白了她一眼，说：“艾玛，那是吓唬他们用的。”说完我转身就走。

艾玛站在原地“哦”了一声，又低下了头。

我回过头去，不耐烦地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艾玛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飞快地跟了上来。

那天，我第一次和艾玛一起回家，没再去找奈布。

回到家时，我收到了奈布的短信：“我都看见了，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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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之后发生的事，却又让我更讨厌艾玛了。

那天，我看见奈布骑车送艾玛回来，在离我家有些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两人聊的热络。那一瞬间，我对艾玛的讨厌升级了。我清楚地记得，奈布的单车从不载女生，连我也不例外。

我发短信对奈布说：“你这个虚伪的骗子，你不是讨厌艾玛吗？那你送她回家算什么呢？”

奈布一整晚都没有回我，我的心沉了下去。都怪艾玛，她就知道抢我的东西。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再和艾玛说话。有一天，妈妈正在书房里打电话，见我来了便匆忙挂断。我走过去说么了：“妈，我想用会儿电脑。”妈妈慌慌张张地关掉页面，我随意瞟了一眼，全是文字，估计是公司的机密文件吧。

“你先用艾玛的电脑吧，我还要整理一个文件。”妈妈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

我虽然不情愿，但又觉得不应该影响她的工作，就只好去找艾玛。

我和艾玛开口说要用她的电脑时，她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还跑去替我开机。

可是当我登录贴吧后，发现已登录的ID是“同手同脚”时，我瞬间呆住了。我极不情愿地去查看那些聊天记录，当看见自己曾发出的文字时，我彻底被她激怒了。

我从没想过艾玛会是这样一个有心机的女生，即使我曾经讨厌她，我也觉得她是单纯的。除了愤怒，我更难过的是那些安慰和鼓励我的话全是假的，甚至奈布也是她找来一起骗我的，我对着电脑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在另一张桌子上写作业的艾玛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走过来看我。

只看了一眼屏幕，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张地说：“丽莎，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边哭边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急得流下了眼泪。不过，我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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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艾玛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差了，爸妈也没办法，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心思管我们。最近妈妈出差更频繁了，有时候整整两个星期我都见不到她，这一次出差结束后，马上又接着下一次出差，好像永远没完。

很多次艾玛都想跟我和解，但都被我冰冷的气场给逼退了。最后她也自顾不暇，因为她和奈布走得太近，不仅因此被叫家长，甚至连“省级三好学生”的资格都被取消了。

我看着她垂头丧气地跟着爸爸回来，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虽然不是我告发她的，但我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我们家比较开明，艾玛又一再解释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是在上次冬令营认识的，爸妈也就信了。但是，据说奈布的家教十分严格，他父母坚持让他转学。

在那之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我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

艾玛似乎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打击，她的成绩开始下滑，我还听见她偷偷地哭过。

不久后，我知道了是谁告发的艾玛。那天我在上厕所，刚想出去，就听到隔壁传来艾玛的名字。

“恭喜你，小玛，拿到了省级三好学生，终于把艾玛比下去了。”

“哎，其实我不是特别在乎这个奖，主要是老师总偏向她，太让人不爽了。你没看我跟老师告发艾玛时，老师那个脸色有多难看，真是大快人心！”

“谁叫老师一个劲儿地宠着她。”

“我最不看不惯她每天装清纯、装可爱，简直让人恶心。跟男生走得那么近，她真不要脸！”

“你说谁呢？”听到这里，我火冒三丈，推开门冲着洗手池旁边那两张诧异的面孔走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我居高临下地对其中一个女生说。这个女生我认识，叫“玛尔塔”，是艾玛班上的文娱委员。

“我说艾玛……”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显然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冲上来扯我的头发，旁边的那个女生也在一旁助阵，最后我们乱成了一团。

我万万没想到，平时连骂人都不会的艾玛不什么时候出现了。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居然疯了一样朝那个叫“玛尔塔”的女生扑了过去，嘴里喊着：“你居然敢欺负丽莎！”

最后如何收的场，我已经记不得了，但可以确定我和艾玛的样子都好不到哪儿去。

艾玛的班主任气疯了，说艾玛变坏了，她打死都不认错。最后还是我爸爸把我们领了回去。

我看着艾玛的样子，额头和左脸上各贴着一个创可贴，样子特别滑稽，却勉强有一点儿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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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奈布给我寄了一封信，告诉了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艾玛其实是因为我总不理她，才假扮网友和我聊天，她只是想更了解我而已。后来我提出要见面，她只能找奈布来帮忙。

我伸出头看了一眼正在客厅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的艾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考接踵而至，我顺利地考上了本校的高中部。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次日，我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我的父母在我中考前就离婚了，他们怕影响我考试，所以一直瞒着我。这也就解释了，那天妈妈为什么要慌张地关掉电脑页面，还有妈妈为什么一直在外“出差”。

艾玛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她的哭泣和成绩下滑并不是因为那次“评优”事件，而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从我妈妈包里掉出来的离婚协议。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跑出了家门，艾玛跟在我后面追了出来。我曾经嘲笑艾玛是没人要的孩子，现在我也是了。

艾玛一直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没理她，一直往前跑。我不知道要跑去哪里，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最后我累了，也顾不上路人怎么看我，一屁股坐在路边哭了起来。艾玛终于追上了我，她的眼睛红红的，裤子上膝盖的地方还破了很大的一个洞。

“你怎么回事？”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膝盖，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艾玛被我吓着了，她蹲下来，一边拿手给我擦眼泪，一边自己掉着眼泪说：“丽莎，我没事，你别哭。”

“我没有家了……”看着她，我哭得更厉害了，手足无错的艾玛一把抱住我，拍着我的背说：“丽莎，叔叔和婶婶还会继续爱你的。我也在，我们还有家。虽然我很笨，什么都不会，还总惹你生气，但我以后一定改。”

“妹妹！”平生第一次，我叫了她“妹妹”。

路边，两个女生抱在一起，哭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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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牵着艾玛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这位路痴美女在跟着我跑了那么远之后，是绝对不可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的。

经过音像电时，里面传来了温岚写给她弟弟的歌——《同手同脚》，艾玛跟着唱了起来：

未来的每一步一脚印，

相知相惜相依为命。

别忘记之间的约定，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

在我未来生命之旅，

要和你同手同脚地走下去。

……

亲爱的妹妹，未来的每一步，每一个脚印，我们都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