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谋

完了，一切都完了。江枫眠揪着自己的头发，满脸颓唐。青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没有男嗣，试问他拿什么和江枫亭争？他一生都事与愿违——父亲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藏色散人抛弃了他；求而不得的家主之位。现在就连子嗣都离他而去。他看了看摇篮中熟睡的婴孩，开口道“这个孩子，就叫厌离吧！”厌离……意为厌弃离别。他不想再失去什么了……是时候拜访一下姑苏蓝氏了。蓝启仁皱眉，江厌离乃是庶出，如何配得上蓝涣——蓝家的嫡长子，姑苏蓝氏未来的家主？正好那个妖女又怀孕了。如果生下来的是儿子，把他们配作一对也未尝不可。“蓝先生……”江枫眠开口了，似乎有万般苦衷。“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可怜天下父母心，您就成全了他们罢。”江家的两位斗法，可谓人尽皆知。江枫眠每次都落得下风，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蓝启仁不免对江枫眠升起了一丝同情——本来是江家正统，却被小人暗算，郁郁不得志。罢了罢了，蓝家的第五代家主蓝翼也是女子。江厌离长成之后，兴许是一大助力。庶出的总比篡位小人好，蓝启仁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蓝启仁叹道。“不过……”他话锋一转。“和江小姐订婚的，是我的还未出生的侄子。”江枫眠缓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事情居然成了。意气风发的“游侠”又出现在世人面前。江枫亭诧异——虽然江枫眠天天把游侠风范挂在嘴边，但骨子里还不是世俗之人。他不会甘心的。越是无能的人，就越是不容易满足。今儿个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宗主。”江枫眠颇为不情愿地开口了，即便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装着恭敬的样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厌离的前程，这点牺牲算什么？听到了订婚的“好消息”，江枫亭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这让江枫眠更加欣喜——她是忌惮姑苏蓝氏的。“如此甚好，两人的身份倒也算般配。”江枫亭不喜不悲道。“如果是个女孩，那就做结拜姐妹罢。”“不！一定是男孩！”江枫眠几乎是吼出来的。没有如果，那个孩子一定是男孩，也必须是！过了半晌，他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青萍迎了上来，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蓝先生答应了，再过几年，我们就不用忍着了。”“太好了！”青萍欣喜道。快意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扭曲。“江枫亭那个贱 人！居然敢这么对我们！”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药的刀子，格外狰狞。江枫眠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的真实面目。也是，虽然两人顶着同一张脸，但藏色是抱山散人之徒。一个眼皮子浅的婢女而已，如何比得上藏色的一根毫毛？“我乏了，今天就歇在书房了。”江枫眠的语气中带着一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奈。爱情不是一切，阅历、地位、品味这些东西总能轻而易举地磨损它，无一例外。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远远算不上爱情。接下来的几个月，江枫眠的态度愈发明显，至少在青萍看来是的。他已经很少和她同房了。他居然敢厌倦她？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是谁对她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青萍努力思索着，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每个和江枫眠说话的女子。是谁？是哪个恬不知耻的人勾引了他？众人暗道：发什么疯？没见到江枫眠为了她，都没有娶妻吗？江枫眠大可以用“无后”的名义休了她。难不成，她还想窥伺江家主母之位？！真是痴人说梦！“如夫人，你不能过去！”几个月后，青萍终于按捺不住了。江枫亭抬手道，“放她过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枯黄。江枫亭几乎认不出她了。“江枫眠是不是有旧情人？！”语不惊人死不休。江枫亭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我不好开口。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会落得一个挑拨离间的骂名。况且江枫眠也从未承认过。还请如夫人不要胡思乱想。”察言观色，这个被青萍遗忘了的本能，终于复苏了。“那请问，枫眠书房中藏着的画像是谁的？”“那不就是如夫人吗？”江枫亭装傻充楞。青萍向她鞠了一躬，语气真诚道“多谢江宗主提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江枫眠后院的祸事，终于牵扯到了别人身上。火上浇油的是，江枫眠和蓝启仁商量着，居然想迎娶世家贵女。一门好的姻亲，有时候会成为板回局势的关键。江枫亭之所以为所欲为，就是仗着自己的母族比江枫眠的强上太多。如若江枫眠获得世家的支持，与蓝家里应外合，任凭她江枫亭有翻天复地的本事，也只得乖乖让位。可他们忽略了一点——妾室是没有资格将孩子养在身边的。如果江枫眠娶妻，那么刚进门就要替别的女人养孩子。那些世家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而且——虽说不以长为贵，而以嫡为贵。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又嫡又长呢？有个别心狠手辣的，是不会让庶子庶女先出生，压她们的孩子一头的。就算生下来，她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长不成。蓝启仁不屑，江枫眠不懂。可青萍见惯了后院的刀光剑影，她不会不明白的。有蓝家的婚约在，厌离会没事的。可是她呢？只能算是半个主子。如果主母要她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