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与莲花坞隔水相望的云萍城就跟往常一样热闹。这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人口人口满打满算有五万，托赖着地理优势，是云梦交通枢纽之一。拜繁荣的商贸所赐，云萍的秦楼楚馆也特别多，从高档的书寓到低等的暗门子，比比皆是。云萍的瘦马在普通人世界里也极其有名。

简而言之，云萍是有钱人的销金窟，也是很多人的淘金之地。本地人口不多，但是流动人口超多。

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任何消息都传得非常快。因为时间就是金钱。自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习惯了传递消息。

这不，

这天，米市巷郑记米行的三个伙计忙里偷闲，就说起了新闻：“你们听说了吗，前头大槐树下的那套院子卖出去了。”

旁边的瘦子抬头看了一眼账房方向，小声道：“是外地的商人？”

“如果只是过路的商人，我会这么跟你们说？不是商人，听说，是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孩子。”

“该不会是……”

对着花灯坊那边做了个表情，另外两个立刻心领神会。

云萍的青楼多，从良的妓子也多。看得开的、认命的，就是赎了身也不会离开花灯五坊，最多不过是摇身一变，自己镞老鸨。也有那犯轴的，看不开，那结局，都不用人说。

他们身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那就是个最轴的，只苦了孟账房。

“怎么会！她才十七、八岁！那两个孩子，就是小的也有八九岁了！”

十七、八岁，只可能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了。

郑记米行跟左右的店铺一样都是木质结构，隔音并不是很好，一墙之隔的孟瑶把这三个伙计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完全明白这三个伙计话语中的停顿为的是什么，他也完全想象得到三个伙计在说这话的表情。

在云萍这个地方，数量众多的秦楼楚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价值观婚姻观和家庭观。云萍从良的妓子不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却不多，薄有家资的掌柜之流还好，下面的伙计们就愁了。所以，在云萍，好人家的女儿是稀缺资源，只要一出现，立刻就会引起小范围的轰动。

孟瑶很确定，一墙之隔的三个伙计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肯定充满了优越感，因为他们觉得他孟瑶即便是米行的账房，也是娼妓之子，而且还是跟着从良的娘由贱籍转为良籍的。在婚姻市场上反而处于劣势。

不过，一想到这三个还在琢磨去撩妹的伙计听到自己已经认识颜家姑娘甚至还帮自己还了高利贷时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孟瑶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是他这一年多来得到的不多的善意。

要说孟瑶，就要提一提他的母亲孟诗。

孟诗曾经是思诗轩的头牌，只可惜遇到了金光善。曾经卖艺不卖身的孟诗就那么一头栽了进去，不顾他们这一行的忌讳生下了孟瑶，还一心盼望着金光善能接她们母子去金麟台。

孟瑶自己也很清楚，他娘孟诗就是世人眼中最轴也最看不开的那种。曾经孟诗对儿子说过金光善有多不得已，到如今，已经都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