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中毕业聚会

“干——杯！”几位少年豪气万丈地举杯相饮，十分畅快。当然，杯中的是饮料而不是酒，毕竟他们还没成年。

立海大三连霸毫无死角，这是他们当时许下的承诺，如今也完美兑现。关东大赛十六连胜，全国大赛三连霸，即使是黑马青学也败在了他们手下。少年人的嬉笑怒骂，肆意畅快，在这最后也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最活泼的几个——丸井、切原、仁王等放下饮料就开始抢肉。

“等等，切原，那块肉还没熟。”

“啊……烫烫烫……”

“仁王！你又抢我肉，想吃自己烤啊——”

真田黑着脸盯着他们吵吵闹闹，手上的拳头也蠢蠢欲动：“太松懈了！”

“没关系，这次就让他们放纵一回吧。”幸村低声劝导弦一郎，这位球场上的帝王在生活中反而格外温和，真田倒是名副其实地是个暴脾气。

这三年里，他们一起度过太多。他们既是同学更是伙伴，彼此的羁绊已经不可替代。

聚餐的过程很是欢乐，明日晴情不自禁：“真的很开心遇到大家。”

丸井哈哈大笑，一把揽过他：“这有什么？还记得那会明日你坐在球场边上看书，没想到阴差阳错反倒被幸村部长拉过来进了网球部。”

被点到的幸村笑意盈盈：“我也很庆幸当时的决定。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大家。”

“不要这样说，幸村你能好起来已经是最大的眷顾了。”明日侧过头去看幸村，担心这个话题又引出幸村当初灰暗的记忆。

幸村轻微地摇摇头，眼含笑意，示意自己没事。

说到幸村的病，的确多亏了明日推着幸村去医院体检才发现，那是他难得的强硬姿态。

幸村也赞同，是啊，医生说要是再晚来一些的话，治好的概率就更加渺茫。

时至今日，他们依旧感到庆幸。

当时是国二全国大赛刚结束不久，彼时他们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谁也没有想到悲剧会发生的那么快。

失去了幸村的立海大，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众人一度彷徨无措，好在真田强势地扛起了副部长的职责，引导众人继续训练。但是幸村重病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真田非常着急，幸村也看在眼里，只能在明日晴来探望的时候多多叮嘱。

明日晴在幸村的叮嘱下多加注意，有他和柳一起制定的训练计划，总算将立海大全体训练的进程稳定下来，也算是解决了幸村的后顾之忧。

但没有人知道，当时明日晴自己的心里又是多么的害怕，他真的非常害怕失去幸村这个挚友。

眼睁睁看着幸村病倒在医院的床上，却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他面色苍白的被推进手术室，那种心情对立海大的众人来说同样是无法言语的。

但是大家从未放弃过，坚定地认为幸村一定能够好起来，再次带领立海大。

当然，明日晴也没有想到，幸村手术痊愈以后，第一时间就向他表了白。

事实上，幸村对明日晴早就心有好感，但是碍于自身的病情，不敢诉诸于口。

他明白那会的自己也不过是个拖累，说出来只是徒增伤感和沉重的负担。

医生说做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40%左右，多可笑啊，连一半都没有。这意味着有60%的可能，他不仅要放弃热爱的网球，甚至会将自己的生命永远的留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但是他也很不甘心，他还没有带领立海大三连霸，还没有说出之前藏在心里的爱恋。

幸村一度都在想，要不要放弃呢？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普通人，尚且有几年好活，他的父母虽然还得为了他日夜操劳，但也不必担忧他非生即死，而且他还想再多陪伴明日几年……

他也畏惧这懦弱的念头，自我厌弃。伙伴都在等他，他知道的。他做不到这样自私地逃避，而且网球始终是他心里最热爱的事物，网球就是他的全部，就是他自己，如果他放弃了自己而去选择苟且偷生的话，那么他也没有资格向明日晴表达自己。

好在明日借着家里的关系找来了最好的医生，手术的生存率已经达到了最高。幸村心想这就是机会，他不能看着机会眼睁睁地从眼前溜走。同时，他也对自己下定决心，如果还能再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能再看见一缕阳光，他就向明日晴表白。

表白的时候，幸村仔仔细细地分辨着明日晴脸上的表情——惊讶带着一点点的喜悦，唯独没有厌恶，他的心里长舒一口气，只要有可能性就好，他有这个耐心。

其实明日晴当时远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说不上是谁先对谁动心，他知道自己对幸村十分有好感。幸村是他的同学，他的部长，他的好友，他带领着他一直向前迈进，他所看到的一直都是一个宽阔的脊背，在一片荒野中坚定而又柔和。

生活中那束阳光强势地照了进来，并把他拉出黑暗。这样一个有着美丽光芒的人在身边，谁会不心动呢？

当然，明日晴那会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对于情爱一点不懂，直到幸村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情。

但是这样的爱情不被世俗所容，幸村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他却在犹豫。

他爱幸村，这毫无疑问。

但这并不是他们在一起的唯一条件。明日晴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家里一定会百般阻挠。

不出所料，兄长找到了他。家里始终认为他现在太小，这种情爱也不过是一时畅快，迟早有一天他能认清这份感情不过是好酒者愉快时的浊酒一壶，只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但好喝酒的人不喝酒是不会死，他只会不快乐。

借着高中的机会将他们分开，让彼此冷静，也给他们一个承诺——如果他们高中毕业再相见的时候，仍能保持这份爱意，那么便不会继续阻挠。

这些话明日晴还没有对幸村讲过。

周围的人正肆意畅快地聊全国大赛时的事情，声音陆陆续续穿插进明日晴的脑海。

“当时关东大赛可把我们吓了一跳，没想到晴会打副部长，我们当时都惊呆了，幸村你知道吗？”丸井绘声绘色地跟幸村描述当时的场面。

“真田副部长淋着雨跟青学那小鬼头打了一场，回来以后还执意要在关东大赛上继续打，被晴给狠狠批了一通，真田都懵了。我还记得当时他的话，他说，”丸进清了清嗓子，企图复刻明日晴当时深沉的嗓音，“‘真田，关东大赛可不是儿戏的地方，收起你一腔上头的热血，不要小看任何人。你以为刚出头的一个新生会是简单的人物吗？我们要保证立海大绝对的胜利。别忘了，当时你们也是以国一生的身份向前辈挑战，赢得了正选身份的。’”

那可是明日晴头一次发火。

真田也知道自己理亏，悻悻然地散了火，不再坚持。

“那个小鬼的确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败在了明日学长手下。明日学长代替真田副部长好好地教训了一下那个小鬼。”切原很是嚣张，绝口不提他当时被不二打的多么惨。

又说到切原爱挑衅别人的性子，大家也是滔滔不绝。

把小海带被三巨头打败的事情又翻来覆去的说了一遍，还有他挑战刚学网球不久的明日晴，赢了以后格外欠揍连前辈都不喊，却在游戏方面对明日晴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好笑场景。

毕竟游戏可是一个死宅的至尊，这方面明日晴很自信，没有人能够赢过他。

大家度过的时光总是欢乐居多，因此在惜别时便格外不舍。

切原一个没忍住，还是哭了出来，泪汪汪的看着学长们。

幸村好笑地说：“要加油啊，赤也。以后立海大网球部就交给你了。”

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会直升立海大高中，因此再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切原抽了抽鼻子：“那我以后还能去高中找你们吗？部长。”

“当然可以了。”大家都哭笑不得，没想到平常最没心没肺的切原，反倒是泪腺最发达的一个。

切原环顾众人，唯独见明日晴的脸上面露犹疑。

“嗯……对不起，大家，我高中的话大概会回东京读书。”明日晴挠挠头，面露不忍，“是家里人的要求。”

“哦，哦……晴你不说，我们都差点忘了你是小少爷一个来着。”丸井干巴巴地说道。

幸村没有言语，只是眼睛紧紧盯着他。

众人没有再提起这事，只是在吃肉、喝饮料的时候更加痛快。

身边的伙伴有一个要离去，这怎么能不令人难过呢？切原还有再见的一天，明日晴却是完整的三年都不会再存在。

吃完了烤肉，大家各自回家了，就像以后他们的道路各不相同一样。

明日晴和幸村家邻近，理所应当顺路一起回去。

路上一阵沉默，只有依稀的路灯，间隔着照亮。

明日晴十分庆幸这些路灯的暗淡朦胧，这样幸村就看不到他脸上纠结的表情。

“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幸村先开了口。他以为明日晴是在躲避他对他的感情。

“能，能的，”明日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能含糊地说道，“家里……呃，觉得我太小，所以……”

幸村听的分明，面露欣喜。是家里的原因，而不是自己，这意味着他是有机会的。他听懂了明日清的言外之意，但还是对未来的离别而感到伤心。

“……家里说我高中的时候应该专注学业了，会转到冰帝那边去，有我家里的关系。以后的话，家里希望我能上东大，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毕竟我这么菜。”明日晴自嘲地笑笑，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可以的。”幸村笑，“对自己有点信心，好歹是当时能够坐在球场边上看法语诗集的人。”

路很快走到了尽头。

幸村说：“可以来个拥抱吗？”

明日晴犹豫一下，张开双手，幸村靠了过来，他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背，像要将他揉进怀里，却又克制而不舍得。他们彼此的胸膛紧贴在一起，能听见对方的心跳沉重而缓慢。明日晴的头靠在幸村的肩上不愿意抬头直视他，这实在是太羞人，太悲伤了，但是幸村不愿意这样，他后退一步，使得他们彼此头靠着头，眼神直视对方。

“我会等你的。我一定回到你的身边去，相信我好吗？”

明日晴想要躲避这样的炽热，但是幸村不给他机会，最终，他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