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这样我们成为了朋友。我喜欢和她在走廊上讨论她所写的每一本书里的人物和故事，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她在听。偶尔我也会和她分享我的故事，关于我的生活，我的过去，她还是很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她也不是一直这么安静。

渐渐地，她放下了对我的警惕，和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她的生活简直一团糟，出生在一个很糟糕的家庭，父母从出生开始便是无止境的争吵。父母离异后与父亲在一块又遭受到残忍的家庭暴力。除此之外还有长达数十年的校园暴力，写的东西遭到铺天盖地的辱骂。她有时候说着说着眼睛会微微泛红，但那眼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关于她的过去，过去了那么久，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关于“爱飞的鱼”的故事，也就是她的那个可爱的签名下的小鱼。我一直认为这只是她的幻想，可她却一次又一次认真的告诉我那是真的，爱飞的鱼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它还没有能力和勇气飞起来。

她从不会和我开玩笑，或者说她天生不擅长开玩笑。不会开玩笑的她在说起爱飞的鱼时脸上露出了严肃的神情，那双暗淡毫无光泽的眼瞳中难得出现了光，那是坚定的光。慢慢的，你的心也不由自主的默认了她的说法。她就是这样神奇的女孩，真诚到不让人有一丝的疑心。

“我第一次遇到爱飞的鱼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异，我跟着父亲搬到新家。

“在来到了一条沿海的道路时车子突然爆胎而不得不停了下来。我坐在密不透风的车上，隔着窗，望着远处的大海。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我看到了凶猛的海浪猛烈的撞击着屹立在岸边的巨石海浪蹿跃了好几百尺，最后化作了白沫。本在巨石上的白鸽，乌鸦和灰海鸥被吓了一大跳，朝我所在地方向扑来，又冲到天空中，消失在这空荡荡的天空中。这里的花都是深紫色的，一座破旧的教堂就在附近。

“ 不知为何，我感到很压抑，前所未有的压抑。我并不悲伤，只是想放声大哭一场。

“ 然而我并没有哭，泪水早已在几个星期前父母离异时流尽了。我静静地看着海浪不厌其烦的拍打着岩石。我没有看到一条鱼，我在想，为什么海里会没有鱼。我总是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包括现在也是。我继续想，是不是鱼都到了别的地方，这里这么荒凉，恐怕也没有鱼喜欢吧？这么想着，我看到了来自大海的第一条鱼，它被海浪卷来，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时的我。我就像是那只鱼，被生活逼着去到另一个地方。

“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条鱼和我不一样。它的鱼鳍就像是小小的翅膀，每一次它被海浪卷起脱离海水之时，它的鱼鳍就会展开，它像飞起来了一样。也许它真的飞了起来。而我是它唯一的见证人。

“想要再一次见到它，只能是在梦中。每当我在悲伤中陷入梦境之时，我总会在梦境中与它相遇。它扇动着早已变得巨大有力的翅膀，带着我朝更远有光的地方飞去。”

每当讲到这里，她就会停了下来。沉默着看着我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那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物质，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读懂的物质。最后，她开口问道：“你说。它还会不会回来找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我连那所谓的爱飞的鱼的存在都不相信，那我又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呢。

这个经历了太多苦难的女孩，早已学会了坚强与伪装，唯独提起这爱飞的鱼时卸下了这一切，展现出最柔弱不堪一击的一面。她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可我知道，也许这幻想出来的爱飞的鱼是她对于这世界最后的期盼与寄托，也是她能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她在等，等着这条鱼带着她离开。

“会的。一定会。”我坚定地回答了她。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谎言，一个小小的谎言。那是的我还并不知道她意识到这个是谎言了吗，我只注意到，在听到我的回答后，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