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顾廷烨走了，齐敏被大夫诊出两个多月的身孕，因在病中，便嘱咐曼娘帮自己监管家务。

朝政上的事情曼娘几乎不去了解，月琴也病着，好几日没登门拜访;小沈氏坐月子，刘、耿夫人皆在家中低调做人。那场由耿介川起因的新政风波似乎逐渐平静，但曼娘知道，这更深处正暗流涌动。

政事曼娘无法左右，可侯府那边的平静却实在令人不得不警惕，自打顾廷烨袭爵以来，小秦氏安静了不少，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就此罢休，齐敏的有孕更是让曼娘神经紧绷，生怕小秦氏会寻些细碎的法子来找澄园的麻烦。

曼娘撑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算盘，心里默默祈祷着顾廷烨不在的日子里全家平安，往时澄园都是齐敏罩着，自己什么都不用管，现在突然又让自己像刚穿越过来那两年般操心，她着实有些吃不消。

顾书蓉阿娘，我们回来了。

曼娘回神，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跟前。蓉姐儿今年已有十岁，初现少女模样，浓眉大眼而身姿修长，性格作风总带着几分英气，像极了她的父亲顾廷烨;而昌哥儿却不同，自打会说话以来，一向是内敛沉稳，削尖白脸，书卷气浓，曼娘觉得，他更像自己。

想起自己刚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这两个孩子还是奶声奶气的娃娃，被自己拉扯到今天，培养成这副知书达理的样子，曼娘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感

朱曼娘今日学的如何？累不累？

顾士昌（曼娘长子）（摇头)不过是念书习字，不及娘辛苦。

蓉姐儿则上前攀着曼娘的胳膊亲昵道

顾书蓉是呀，娘，要不我来帮你算数吧。

朱曼娘你还是先去把课业做好，再来温习管家的事，

曼娘宠溺地捏捏女儿红润的脸，又转头对儿子道，

朱曼娘昌儿你的课业我不担心，但也要学会劳逸结合，你弟弟如今说话慢，你若完成了今日课业可以多去教教他。

昌哥儿欲言又止的表情引起了曼娘注意

顾士昌（曼娘长子）是，孩儿知道了。

蓉姐儿不满意地冲曼娘吐了吐舌头

顾书蓉阿娘好偏心，叫我去学习，让昌哥儿去和弟弟玩。

朱曼娘（笑道)瞧瞧你，多大了还和弟弟争宠呢？难道我今晚不帮你描花边绣样了？

哄走了蓉姐儿，曼娘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男孩子，和气道

朱曼娘昌儿，是有什么心事要和娘说吗？

白净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但还是轻声动了动嘴唇

顾士昌（曼娘长子）孩儿听说……大娘子怀了弟弟。

曼娘点头

朱曼娘倒也不一定是弟弟，但最好是弟弟

男孩抬头

顾士昌（曼娘长子）这样一来……大娘子会不会……待我与成哥儿不同以往了？

昌哥儿的心思，若是细腻起来，比女儿家还要敏感，但他今日说的话却不是曼娘乐意从他口中听到的。

曼娘凝眉，直接了当问道

朱曼娘士昌，你是在为自己是庶出而自卑吗？

男孩子急切摆手

顾士昌（曼娘长子）不，不是，阿娘是我眼里最好的母亲，能当阿娘的儿子，孩儿没什么可自卑的。

朱曼娘那么大娘子的个人好恶对于你的未来仕途是否影响？

昌哥儿垂眸，摇了摇头

顾士昌（曼娘长子）孩儿只是觉得，若是大娘子有了嫡子，府中就不会再把我和成弟当回事了。

朱曼娘士昌，你自幼读书学礼，难道还不清楚嫡庶那点事吗？

曼娘起身，肃容道，

朱曼娘你应该知道魏晋南北朝之时琅琊王氏王导这一支，王导嫡子只有王悦，其余五子都非正妻所出，且嫡子王悦早夭，带领琅琊王氏家族走向辉煌的就是庶子啊，没人看不起王珣、王华，南朝也没有比琅琊王氏更显赫的家族。只要你自己争气，又何须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见昌哥儿抿唇不语，曼娘接着道

朱曼娘何况哪个高门大族不希望家族兴旺，多出几个宰辅之材？大娘子不是刻薄寡恩之人，更不会做那亏待庶子的丢人现眼之事。家宅若不宁，何以扫天下？如今侯府虽乱，但没有乱到失了体面的地步。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娘子今后疏远了你，你的父亲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曼娘一口气说完，长长舒一口气

朱曼娘士昌啊，你是宁远侯长子，真正的侯门贵公子，从前在甜水巷，娘没有教你这些事，是我的失职，但你既然读书识字这么多年，合不该目光短浅如此。

顾士昌（曼娘长子）孩儿知错，让母亲失望了，

男孩面露愧色，拱手道

顾士昌（曼娘长子）孩儿今后必不会再因此等小事乱神，即便条件不如嫡子，亦会刻苦勤勉，不负母亲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