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没有星光点点,黑漆漆的夜里,只有远处闹市的霓虹灯在闪烁。
逆风悠悠的睁开眼,麻醉药劲过了,他的意识也清醒了很多。眼角的泪痕被擦拭干净了,白皙的脸上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充斥着血腥味的衣服也都换好了。
每次自己和段正淳吵完架,被打了麻醉醒来以后,都会是这幅干净的模样。逆风一直以为是医生或是荣伯在帮忙,尽管每次逆风去道谢时,医生和荣伯都说不用向他们道谢了,但逆风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谢谢他们。毕竟对逆风来说,在段正淳无尽刁难的日子里,医生和荣伯帮了他太多了。
逆风赤着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尽管不知道段正淳有没有回来,但还是不想发出太大动响,打扰了其他佣人。深夜的大理石散发着寒气,逆风的脚底已经微微冻得发红了。逆风本就身子虚弱,这会儿更是受不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搓暖了手去捂脚。像个点点大小的孩子一样,傻傻的坐在地上暖脚,为自己寻找温暖的港湾。没有一点违和感,逆风的动作给人感觉是理所当然一般,却让身后的男人皱起了眉,心被揪得生疼。
段正淳抱着肘依身靠在门框上。从逆风一屁股坐下开始,段正淳就在这里看着他了。看着逆风孩子般抱住自己冻僵的小脚丫,段正淳眼底的神色都温柔了三分,心底却有股莫名的怒气,怪逆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自觉地心疼逆风,眉毛锁得更深了。逆风这是不要命了?他倒是好奇逆风大半夜的拖着伤要干什么。
段正淳强忍着腾升的暴怒,拳紧握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将眼前这个弱小的男人拽进怀中,一番教训。他直勾勾地盯着逆风,逆风在地上挨久一秒,段正淳的眼神就阴暗一分。直到他玉琢的小脚丫稳稳地踩在了荣伯房间的绒地毯上,段正淳紧握的拳才放松一分,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情绪。
段正淳诧异自己的异常,暴躁的脾气逼迫他转身就走。没跨过两步一调头又转了回来,心底有一个声音蛊惑着他,“别走,别走,听听逆风要说什幺。逆风,是逆风。”偷听别人墙角,即便只是有这样的想法都让段正淳觉得不耻。
起身,抬腿,转身,回房。他才不要去理那个杀人犯,那人管他什么事?
段正淳到底留在了门口,被迷惑了心智,都没转过身去,就又转了回来。他,段正淳,到底是想知道逆风这时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孩此时出现在这里。段正淳定定的站在荣伯门口,高度集中注意力,等逆风开口。说实话,段正淳在召开公司紧急董事会议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认真过。
“荣伯--诶,医生,刚好你也在这里啊,我正要去找你,省了麻烦呢!”少年的欣喜掩饰不住。门外的身影却有不愉悦,这是哪门子的一生只爱我?见到别的男人欢欢喜喜,见到自己却能安静从容?
“嗯。。。那个,这么晚打扰荣伯和医生了,真的很抱歉。”少年又恢复了腼腆安静的样子,注重着基本的礼仪。高大的身影这又心情好了点点,不错,挺礼貌挺疏远的,做得不错。段正淳想到曾经逆风对自己毫不避讳,毫无礼貌可言的举动,毫无由头的抿嘴一笑。嗯,还知道分人分态度,不错不错。段正淳突然间对逆风心底的宠溺,他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弯弯着眼睛在门外偷听,沉浸于蜜糖般的甜蜜中。
“我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亲自跟荣伯和医生说声谢谢。”少年突然正色,严肃的道谢。荣伯和医生双双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门外的男人也是一怔,道谢?
男孩不知所措的小手揉了揉衣襟,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正色,一鞠躬,荣伯和医生又一愣,连忙扶逆风起身,摇头摆手的:“你这是干什么!”医生故意瞪眼望他:“你身上还有伤,就知道乱来,不让人省心!”逆风弯弯眼睛,嘻嘻一笑,又开口说到:“嗯。。。就是谢谢荣伯和医生一直这么照顾我,帮我。每次我和他吵架受伤,你们都为我疗伤,很费心的照顾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打了麻醉后,还帮我换洗干净的衣服,擦干净身子。真的非常非常谢。。。”门外的男人没听下去了,他听不下去了。
“我这是干什么?大半夜跟着人家,听人墙角?我还管他死活?他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事啊大半夜的。”段正淳回到房间,鄙夷地嗤笑一声,先前的甜蜜无影无踪。男人喃喃自语着,不知道他是自嘲,还是嘲讽着逆风。
段正淳躺在深褐的大床上,双手有些颤抖。他想起自己每次抱着麻醉中的逆风,亲自拭去他的泪痕,一点一点为他擦拭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送回大床上,第二天还要装出不关己事的厌恶态度。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搞笑。
人家当那是荣伯和医生的关怀呢,你还妄想他知道。人家这都把你为他做的事当成别人的好去亲自感谢了,你还听着人家的墙角根觉得开心。逆风这种人心本就是黑色的,还指望他做些什么好事?
段正淳赤红着眼睛,把自己埋在柔软舒适的被褥里,强迫自己睡觉。不能这样矫情,太恶心了。他这样咒骂自己,脑海中却一遍又一遍回忆着逆风深情的感谢,像单曲循环不按暂停。但段正淳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冷静下来,他越想要忘记,逆风的话就在脑海里印得越深,像是想要烙在心上,烙出时间都不能恢复的伤。
太痛苦了,这样的痛楚那样深刻又那样迅猛,像一把没有利刃的剑,笔直劈开心房。
那晚夜深,没有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