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挂着牌匾的地方空荡荡的,刷着红漆的大门被一把大锁紧紧地锁住,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很是寂寥。
门口还有一位扫地的妇女。
颜玉凝还未等马车完全停住就连忙跳下,跌倒在地上。
妇女被吓了一大跳,急忙将他扶起。
“哎呀,你着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颜玉凝抓住妇女的手臂,“张婶,为什么牌匾没了。”
这妇女原是颜玉凝的乳娘,因颜玉凝穿了女装,一时间也没认出来。
她为人热情,看“小姑娘”一脸着急,就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她早年受了颜家的颇多照顾。几年前儿子结婚,颜家还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回老家好好过日子。
儿子也有出息,来了京城工作。张婶也来了京城,听说颜老爷犯了罪,全家人被发去边外。她一直对颜家心存感恩,听说颜家出了事,也没法做什么,只能偶尔清扫门口,给颜府留下最后的颜面。
“你说什么?”
张婶看见眼前的“小姑娘”听了她的话,神情恍惚。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受过颜家人照料的人。
她安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颜家人这么好,一定会受到上天的保佑的。”
“张婶,你说清楚一点,我爹爹犯了什么罪。”颜玉凝含着泪,眼睛通红。
“你爹爹?你...你是小少爷,你怎么穿成这样...”张婶看了颜玉凝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唉,其实我也是偷听我儿子说的,颜老爷犯的是欺君罪。大雪那天嫁给二皇子的新娘不是颜大小姐。这件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念颜老爷为国家忙碌了半生,没有处于死刑,只是将颜家人发配到边外。只是没想到嫁给二皇子的人是您。”
“皇上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他会知道?”
张婶的眼神闪躲,她本是不想回答,只是有时候瞒着也不是一件好事。
“颜大小姐去了南越国,给南越国的皇子做妾。这件事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颜玉凝愣在那里,将眼泪顺着脸颊溜了下来。
他站在门前,通过门缝看去,昔日热闹的颜府空无一人,院中的花草在冬日冷风的折磨下,凄惨一片。
桃夭!
颜玉凝用手胡乱将眼泪抹去。
“张婶,你知道谁有这锁的钥匙吗?”
张婶一脸为难,“这锁是官府派来的人亲自带来的,我也不清楚谁有钥匙。”
颜玉凝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将襦裙卷到腰间,三两下爬上墙头。
红花一看大惊:“小姐,你在做什么!快下来,不要摔伤了自己!”
张婶也一脸着急。
颜玉凝没心思去回应她们,跳下去时没注意,把脚崴了。
他吃痛一声,拖着腿向书房走去。
路过好些熟悉的地方,大堂,爹娘的房间,清澈的水塘...每一个都装载了他十六年的记忆,但因缺少了一些人而变得如此陌生。
好在一如往常,那棵桃树依然屹立在庭院中央,无论什么时候,颜玉凝都会一眼注意到。
他连忙跑过去,顾不得脚上的伤。
“桃夭,你没事吧。”
颜玉凝抱着桃夭,凹凸不平的树身让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一些安全感。
“桃夭,桃夭,桃夭...”
“嗯,我在。”
独属于那人的声音传进颜玉凝的耳朵,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土地上,和泥土融成一片。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也有很多事情要去解释。
颜玉凝却说不出来,他不停叫着桃夭二字,因此来去除某些不能说出的猜想。
“桃夭,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皇宫中。
清月宫,一雍容富贵的中年女子携一杯茶,茶面冒出的雾气为她增添些许朦胧的美感。在她对面坐着一位青年,他脸上无笑意,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水。
茶面上漂浮一根茶梗,直愣愣地竖着,只要动一动那茶杯,它便会沉入杯底,永无反身之日。
“权儿,你整日在这,不去陪陪你的妻吗?前几日的归宁,你也没陪她回娘家,这样恐会伤透她的心。”
那青年便是谢权,他端起那杯茶,小饮一口。
“不必管她,况且现在也没什么颜家了。”
女人冷哼一声,道:“不愧是臭名远扬的二皇子,可真是心狠手辣的,我怕哪一天你就会像对付颜家那样来对付我。”
“这你可放心,琪贵妃,不,或者应该叫您母亲?只要你安安心心地呆着宫中,不要动什么手脚,以后便会是太后。”
琪贵妃似乎被这发言逗笑了,掩面笑了一阵。
“好好,我的乖儿子。”
谢权皱了皱眉,又饮了一口茶,茶水香甜,带着茶梗流入他的口中。
他嚼着,将那茶梗碎成渣渣,一并吞下去。
今日意外地没有下雪,太阳挂着,将地面晒得暖和了些。
谢权回了府中,李公公告诉他,颜玉凝回了颜家。
喉中茶的甜意还没有消散,他觉得有些烦躁,眯着眼睛往颜玉凝住的方向看了一会。
“李叔,帮我准备去颜家的马车。
*
颜府外的红花和张婶都快急疯了,小少爷进去许久都没出来,而她们一辈女流,也没办法翻墙进去。要是被人抓到小少爷在颜府内,那小少爷一定也会被发配到边外的。
突然,红花听见车轮声,她回头一看,马车雍容富贵,车身雕着龙凤,必是皇族的人才能使用的马车。
马车停下,上面走下一人。
红花的脸一下变得惨白。
“二皇子。”
谢权点点头,看了一圈。
“夫人呢?她去哪了。”
红花只觉汗毛竖起,立刻跪在地上,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小姐她...她在...”
“说。”
“小姐她在颜府里。”
谢权没有说话,抬脚向大门走去,看见大门上的大锁,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
“夫人真是有本事,门锁了都能进去。你给我说说她是怎么进去的。”
红花不敢抬头看谢权,低声说了一句。
“小姐她翻墙进去的。”
“呵,真是没夸错她。”
谢权敏捷地跳上墙头,回头,眼睛阴暗不明。
“红花,你叫错了。你家小姐已经嫁人了,你应当叫她夫人。”
话音刚落随之是落地声。
红花回神,不经意间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一旁的张婶也看出男人身份不凡,知道他是二皇子,脸色一变,早就找了机会溜走了。
冷风吹过,吹得人发寒。
谢权看见自家夫人的时候,颜玉凝双手刨着土,石子划破了他的手,他也不理。
“你在干什么?”
谢权看着“小姑娘”头上扎着两个小包,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土,这是在...挖洞吗?
颜玉凝听见了声,抬头看在谢权,眼中冒着湿润的雾气。
“二皇子,我能把这棵树种在我的院子里吗?”
谢权看着树,脑中获得几分熟悉感。几个月前,“小姑娘”也是这样求着自己将这树种在他的府中。
这树无甚特别,树身漆黑,在这院中毫不起眼。
“为什么?”
颜玉凝没说话,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