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越来越近,七妹迟迟不见回转,绿儿只好把顺风耳拉来充数,但七彩祥和舞并非比划几个姿势那么简单,它需要柔韧的身段以及深厚的默契,且要融入自身法力。
显然这样的标准,顺风耳是达不到的,还时不时露出那一双标志性的大耳朵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在蟠桃会上露了行迹,事情就更糟了。”绿儿坐在桌边自言自语,明亮灵动的眸子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红儿无奈叹道:“是啊,他虽好心,但以其法力尚不足以支撑整支舞。”
大家也都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绿儿突然起身,刚要说话,耳畔便传来橙儿凉凉的声音。
“私自下凡违犯天规,你最好息了此念。”
“天规天规,你能不能说点别的?长姐,让我去,我一定在开宴之前带回七妹!”黄儿横她一眼,气冲冲的顶了回去。
她有些气结,厉声道:“如果你们当时带她一起回天,现在所有的麻烦都可以避免!”
“别争了,四妹的主意可行。”红儿首肯之余,又未免顾虑,她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无外来阻力,连心咒不可能突然失效,令她与七妹失去联系。
绿儿微笑道:“我们几个都太张扬,六妹去最合适。”
蓝儿不敢相信的望向她们,姐姐们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连忙摆手推辞。
绿儿还欲再劝,黄儿便抢着道,“你是仙女,七妹身边都是凡人,怕他们作甚!”
虽然没再参与她们的讨论,橙儿却逐渐默许了她们的做法,便拉着蓝儿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一按,示意她别有顾虑,尽管安心去做,蓝儿才终于答应下来。
蟠桃宴迫在眉睫,她便直奔董家村,快要落地之时,却遇上了正试用自己新发明的鱼日。
“啊,妖怪!”
云雾层层缭绕,她的视野并不清晰,只依稀看见前面有个形状怪异的东西晃来晃去,便不由分说的劈出一掌,又一溜烟逃回了天庭。
尾随而来的宫离惊讶不已,以为是自己的行踪暴露,正准备出手还击,却发现那道蓝色灵光竟绕过了隐身的自己,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鱼日试飞成功,兴奋的在云层里欢呼,正得意间,一道突入其来的蓝光晃得他睁不开眼,身上的飞行器也突然失去了控制。
回想着刚才那道古怪的蓝光,鱼日迟迟回不过神,猛然之间一股大力,将懵逼的他拽下了云端,惨叫声响彻云霄,远远望着那跌落的姿势倒是帅气依旧,逗笑了底下一大群围观的小孩。
回到七仙阁后,见到狼狈不堪的她,众人皆愣住了,纷纷询问紫儿的下落,蓝儿却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明白,本就急躁的黄儿更是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
听着姐妹们的指责,再想到还在人间的紫儿,蓝儿心里便更是愧疚,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橙儿见别无他法,只好先安慰了她几句,让青儿再去请顺风耳帮忙,大不了她渡些法力给顺风耳就是,可这时的顺风耳却像突然蒸发了一样,到处都不见踪影,而扫把星却横空出现,成了她们的大救星。
扫把精明的眼神在几位公主身上一一掠过,原本颓靡郁闷的心情渐渐好转。
他本是天庭中负责扫地的下仙,处处受人排挤轻贱,今天无意听到花神大人与近身仙婢私语,知晓了七公主已在凡间嫁人的事,那份不甘人下的心思便瞬间膨胀起来。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把握好了,那他升任上仙的夙愿便可就此达成,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暗算了顺风耳,然后自己顶了上来。
如他所料,献舞结束后,那些高高在上的公主们都十分感激他及时雨般的仗义相助。
大家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这场危机总算平安渡过去了。蟠桃会年年都是一个样,说是节日,其实不过是些官样文章,她们几个深知此道,早都腻了,献完舞便早早的回了七仙阁。
橙儿靠在柱边,回想着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所有的事连在一起就好像渔网一样张在她们头顶。
可这网有几层,牵网之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她还没什么头绪。
就在这时,绿儿走了进来。
“还以为只有咱们这边不好过,没想到他们那边也不轻松嘛!刚才你们不在,我听到花神在众仙面前提到了一个人。”
“蟠桃会嘛,大家闲聊提到了谁不很正常,你何必大惊小怪?”
“三姐,你可想不到那人是谁,也绝想不到当时的气氛是何等诡异。”
“哦?说说看。”
听她这么一说,别说是黄青蓝三人,便连一向最为冷淡的橙儿,也不禁被勾起了兴致。
“花神说:此情此景,形容之盛,远胜往昔,若三坛海会大神尚在,定会再添几分颜色。”绿儿噙着笑,又清了清嗓,一丝不苟的学着花神当时的模样。
哪咤!
橙儿心里一声惊雷响过,这哪吒自封神以后,便一直是天庭不可多得的战将,威震诸方神魔。九百年前曾奉旨下界,此后便不知所踪,天庭也曾派人下界寻查,始终没有结果。
可当年哪吒到底奉了什么旨,竟始终无人知晓,也不曾被载入任何一册天庭宗卷。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就被天庭搁下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再议论此事。一晃九百年过去了,大家好不容易编织的默契终被捅破,而这个捅破它的人竟是花神。
花神何时变得这么爱出风头了?选在这样盛大的场合提起,绝不是心血来潮那么简单。
在那一刻,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竟抛下众姐妹,直奔云殇阁而去。
“此事已成天界秘辛,花神大人她……”青儿还在感叹着,一道明亮的光影从眼前飘忽而去,定睛一看,竟然是橙儿。忙叫道:“二姐,你干什么去啊?”
绿儿怔了片刻,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滋生,找了个借口也趁机溜了。
若真如她所想的那般,云殇阁里,一定还有秘密,她想再进阁中将事情探个明白,可橙儿刚一靠近,便被守阁的天兵拦住了。
“我奉母后之命护守此处,你敢拦我?”
“娘娘昨日已将此处移交金甲神守护,以后这个地方,公主还是少走动吧。”
一句话让橙儿心里掀起了巨浪,盗宝的事情才刚出,自己刚生出些疑心,母后便如此着急地将她撤了下来。
果然,母后心里藏着大秘密,让她护卫起灵珠是假,拿起灵珠诱敌是真。
那日旋熙宫里的谆谆嘱托,竟只是作了一番戏,而她不过是母后手里的一只木偶,是帝王权术下的一枚棋子。
母后真正信任倚重之人,从来就不是自己,至少这一次,她就被排除在外了。
只是母后既然怪罪,何不明诏宣示,这般看似体贴的悄悄换人,却让她更觉难堪。
“二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打断了她如潮涌动的思绪,她冷冷的回头望了一眼,快步走开。
“二姐,最近有一套功法,我练得一直不大好,能否请二姐移步到瑶池,指点我一二。”绿儿笑了一笑,抓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橙儿被她拽着,一到了瑶池边上,便猛地抽回了手臂,瞪向绿儿的目光如雪花一般冷冽。
绿儿丝毫不以为怪,指着满池青翠的莲花,笑道:“二姐,你看这瑶池景色可美?”
她怔了片刻,不懂绿儿为何突然这么问,却并未因此乱了方寸,稍稍敛了气息便不作声。
“郁结心中不如拨云见日。二姐一向谨守天规,该知一旦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她向绿儿逼近了一步,身周寒气大盛。
“你这是在教训我,还是在威胁我?”
许是怯于她突然散发出的威势,绿儿竟慌了起来,下意识往后连退几步。
见她如此,橙儿自己也慌了神,不知怎的,最近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动怒了。
“这事与你无关,回去吧,我想清静。”说完便往旁边一让,主动与她拉出些距离。
见她有意退让,绿儿不禁有些动容,那么骄傲的二姐,却可以为了她们一次次的妥协,而这其中有多少艰难和无奈,她不言明,自己也无法感同身受。
只有一点,绿儿从来没有动摇过,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二姐都是自己最敬重的人。
“那应该与长姐有关吧,下凡是我提议的,但让七妹留在人间的却是她,仔细想想,其实她似乎一直在顺水推舟。”
她点点头,自己猜的果然一点不错,可这样的结果又不免令人寒心。先是下凡,云殇阁遇险,连心咒,然后花神试探,连心咒失效。
苦涩的感叹:“好厉害的诱敌之策。”
“再厉害的计策也难逃两位妹妹玲珑巧妙的心思。”
风声微微飘起,摇晃着浓密青苍的树影,露出了一张温柔宁和的笑脸,一袭红衣明媚如霞,飘然而至。
“连心咒一事还有谁知?”
“只有你我。”红儿的语气淡淡无波。
她顿了一会儿,挑眉道:“这么说你是故意向我透露的,而当时你明明知道,瑶池那里可能并不只有你我二人……”
红儿无奈微叹,眼底明亮的神采瞬间寂灭。橙儿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这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也是如此的乏力。
“云殇阁的事我才知道,很抱歉,无法给你答案。”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红儿温柔的眼神闪过些许没落,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她冷冷一笑,掌心便幻出了一柄长剑,剑气怒鸣,猛然刺向了红儿的胸口。
“不要!”
绿儿想也不想,挺身挡下了这一剑。
“你干什么!”
她大怒,长剑又往前去了几分,胸口却剧烈起伏着,体内的气息开始翻腾。
“二姐,几万年的情分,你连这点信任也吝于给予,长姐是何性情你不清楚?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以伤害手足为代价。”
面对绿儿这番义正辞严的指控,她百口莫辩,举剑的手立刻便松懈下来。
她其实,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姐姐。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
她怎么会杀红儿呢?她举剑,只是因为愤怒,因为无奈,她不知道除了手里的剑,谁还可以赐她以安慰,给她以坚强。
可是现在绿儿竟然以为她要杀红儿,义无反顾拦住她的剑。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亲密无间,而她却这般孤独,自始至终,孑然一身。
“很好,很好。”她极缓慢的移开了手里的剑,眼神冰冷如刀,闪烁着讥刺的寒芒。
她笑自己,七仙阁里万年岁月,也只不过换来了她们,和她。
既然如此,勉强又有何用?
她悲愤转身,眼前却突然一片黑暗,向后栽倒了过去,红儿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和绿儿一起将她带回了七仙阁。
假山后忽而走出一道白影,赫然竟是无牙化身的花神,望着远处那座祥云掩映的七仙阁,终是心海难宁,她慢慢抚上胸口,听着自己激越的心跳,不觉笑出了声,在这朗朗青天之上显得格外诡异。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灭亲之仇,不共戴天。
天庭二公主?你的身份,你的立场,注定了你我间便是有再多情义,也必将泯于仇恨。
“猜疑,背叛,决裂,挣扎,夫妻永别,母女反目,姐妹成仇,我要你们一家子在我的注视之下,走完你们漫长而痛苦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