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才自丛林中走出,一脸淡然欣赏之色,手上拿着弓箭,箭在弦上,直指长歌。
春生脸色骤变,抓住长歌的手都战战兢兢,带着哭腔。
长歌笑容不减,看起来憨态可掬,右手缓缓将春生护至身后,神色轻松。
“林中狩猎,刀剑无眼,长歌你是聪明人,赵叔这么说,应该听懂了吧?”看着强自镇定的长歌,赵丰才逼了两步,嘴角挂起一抹笑意。
“我确实够聪明,可是,我看你好像蛮蠢的。”侧头避过闪着黑芒的箭锋,长歌内心惊慌平息不少,深吸一口气,笑道:“赵叔,你看看这满山林木,不觉得太过安静了一些?”
赵丰才暗自打量一阵,满山都是成片树木,临近黄昏,整个区域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气氛的确显得沉闷一些,看着镇定自若的长歌,内心一阵猜疑,这孩子不过少年心性,心里自然藏不住事。此番稳重,只怕当真生有变动。
“安静也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你们。”迎上长歌睿智放松的神情,赵丰才内心惊疑不定,又逼近几步,将弦拉成满月,作势欲射。
“我们两个本是可怜孩子,你要执意杀死我们,当然轻而易举。”他眼神明显有疑惑,不时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长歌暗暗冷笑,继续放着烟雾迷惑道:“不过,你要钓的大鱼,怕是要惊动了。”
当日阿宝说的一番话历历在目,不妨借此来试探一下,看看这赵丰才打的是什么鬼主意,长歌留意着赵丰才的动作表情,见他瞳孔收缩,接着面色恼怒,想来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鬼叫什么?”听着长歌忽然提高的声音,赵丰才心中一惊,慌忙龇牙咧嘴,怒道。
“人在临死之前还不让哀嚎两声?你这当得什么长辈?”仰天捶着胸口,长歌声音又大了几分,朝山间喝道:“我的命好苦啊!死到临头还不能见个亲人,白爷爷,您再不现身,我真的要死了。”
幽静山林,这一吼叫惊起了阵阵飞鸟,扑翅自空中飞过。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赵丰才惊怒,一翻身也跳上了石头上,离长歌只有几步之遥,凶相毕露。
“你的白爷爷,来了。”
丛林中又闪出一道人影,长歌循声望去,脸色已经苍白,赵丰才脸色一喜,冲来人笑笑。
“长歌啊长歌,当日未能杀死你,想不到你还敢回来?”来人声音阴狠,眯着眼睛嘴角冷笑,正是阿宝。
“爹你放心,这会功夫,白子行那老东西正忙着在河边摸鱼呢?”阿宝走过来站到赵丰才身边,接着笑道:“我丢了几件春生的物事在水中,这老东西便泪眼婆娑,投身其中了。”
“干得不错,想不到春生这小子,竟然跑到这里来,同长歌通风报信。这两日,竟是装病糊弄我们。”赵丰才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交给阿宝,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道:“你来的正好,今日杀了春生,将长歌抓回去,让他生不如死。”
阿宝略一思索,便想通关键,点点头,轻声道:“也好,总要有人背锅,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另一边,长歌正在悄声与春生说着话。
“待会他们一冲过来,我就引开他们。你往南面树林跑,到了那里有一处沟壑,跳下去,里面很安全。”长歌藏在身后的手握住春生,出言鼓励道:“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会没事的,这匕首你拿着防身。”
“振作起来,相信自己你可以的,我脚下有灵力,他们追不上我,等我引开他们就去找你。”身后春生身体瑟瑟发抖,长歌将匕首交给春生,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就开始跑,像玩游戏一样,跑到南面树林的沟壑中藏起来好不好?”
长歌将手腕的一条佛珠套在春生的小手上,揉着他的脸颊笑道:“这个就是我们的赌注,答应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跑向终点。”
春生的眼眸中闪着亮光,小脑袋轻轻点着头。
“啰啰嗦嗦,有完没完了?”阿宝拿着箭矢,一步一步靠过来。
“跑!”
长歌背后伸着的三根手指缓缓收回,到一的时候,整个人当先朝左边挪去,速度奇快,一瞬间挪出去一丈开外。
“这小子有古怪,赶紧追!”赵丰才哼了一声,朝长歌奔去。
“那春生这小子还杀不杀了?”看着一南一北的两个身影,阿宝询问道。
“春生是个没用的废物,不足为惧,长歌这臭小子身上有灵力波动,抓住他问出修炼之法。”
两人这才发现长歌脚腕处的蓝色光芒,当下气急败坏,一齐提速朝长歌围堵上去。
“一直跑,不要回头!”
春生跑了十几步,已经开始喘着粗气,好在没人追他,此时正回头看着亡命奔逃的长歌。
长歌借机回头一看,吼了一句便直直往林间上坡跑去,一头扎了进去。
这里草木众多,阳光稀少,藏身进去能够混淆他们的视野。
长歌奔逃一阵,待身后脚步渐远,寻了一根樵松,便悄声隐了上去,静静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他需要保持体力,脚踝处的灵力越来越薄弱,看样子马上消失殆尽了。
好在这里地处深山密林,常年不见日光,整个林间都昏沉潮湿,长歌趴在树上观察一会,就看见后面追来两个人影。
“想不到长歌这臭小子还有这等造化。”赵丰才语气带着惊羡,朝身旁阿宝道:“这种灵力咒术,便是整个远平镇,都没人能够习得,也不知这小子走的是什么狗屎运。”
“等我们抓到他,这法术的修炼之法,还不是任您研习?”翻开遮住视线的草藤,阿宝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这小子到底是个孩童,料定跑不了多远。”赵丰才略微思索,脸上并无担心之色,朝樵松上看了一眼,当下哈哈一笑朝阿宝道:“爹这几日教你的【蛇形符】画得怎么样了?”
“孩儿每天都在研习,已经掌握了七分。”阿宝脸上闪过一抹傲色,张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父亲为何这般问起。
“那好,今日你就在这地上画出来,爹爹也好检查一下,可有遗漏之处。”白子行神色欣慰,看了看不解的阿宝,指着空地神秘一笑道:“待会,你就知道这符术的厉害了。”
“是。”阿宝答了一声,找了根木枝,开始在地上刻画起来。
赵丰才的声音并无遮掩,长歌附在古树参天的樵松上,听得清晰,黝黑的眼珠看着不远处两个黑影晃动,一手紧抱大树,一手捂着嘴巴。
“万物皆灵,追溯本源,以子介质,幻化符形。”
“蛇形符,出!”
青色的光芒自地上凝聚而起,揭开土壤,照亮了幽暗的密林,随着阿宝的轻喝,越来越多的灵力自地底涌出,开始幻化成一条蟒蛇。
蟒蛇周身泛着绿光,长有一丈之多,碗口粗细,幻化出来就开始缠绕起来,与大自然中的真蛇无异,看的长歌暗暗称奇,心生向往。
平日间白子行教授的功法,以及符咒运用,都不让长歌观看,连基本的淬体之法,他都没有看过。
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眼前的视野开始宽广起来,有光亮传上来,长歌往下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蛇形符幻化的蟒蛇吞吐着蛇信子,开始自樵松树底缠着身子往上爬,吓人之极。
此时赵丰才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樵松之上。
“还是爹爹厉害,这蟒蛇的嗅觉,果然厉害。”
阿宝醒悟过来,朝樵松之上讥笑道:“我还以为你能跑多远,却不过是躲在树上当缩头乌龟,这下,你纵是插翅也难飞了。”
“没想到你们这么厉害,这下我真的想跑也跑不了。”长歌从树梢上显出身来,语气颇为认命,感叹道:“只是可惜,我长歌在远山村生活了足足八年,没想到而今还是要死在自己人手中。”
这会儿功夫,春生应该安全了.
“不用这么悲伤,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大可放心,接下来的问题,只要你老实交代,赵叔得到想要的之后,自然会放了你。”赵丰才语气温和,抬头真诚的对长歌道。
“看看赵叔,多学着点吧!”看着阿宝摇头阻止,长歌‘切’了一声表情不屑道:“阿宝你这臭小子这么沉不住气想杀我?看样子,你老子不让啊!”
“长歌,你先下来,不要想不开,赵叔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赵丰才急急出言道。
看着长歌不管不顾,大有轻生的念头。
开始往树顶快速攀爬,十几丈的距离,一个不慎滑了下来只怕要活活摔死。长歌死不足惜,只是眼下没能得到他身上的灵力咒术修炼之法,赵丰才心有不甘,不愿让长歌轻易死去。
“赵叔你是认真的?”止住了动作,长歌出言道,随即往下看了两眼,身子一哆嗦,两脚在空中弹了好几下,勉强止住身形,把下方的赵丰才吓得不轻。
“那是自然,等你下来,再说话好不好?”赵丰才轻声细语,平缓心态道:“问完话后,就放了你。”
待阿宝收了蛇形符,长歌麻溜的下来,哪还有半点慌神的样子。
天真!看着乖巧模样的长歌,赵丰才内心冷笑,阿宝重重‘哼’了一声。
“有什么事,您尽管问。”长歌点头哈腰,满脸笑容道:“问完当真放我走?”
赵丰才轻轻点头,阿宝瞪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且说说,脚踝处的灵力咒术是如何修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
长歌拾起地上的树枝,捏着下巴,面带思索道:“可能是我天生奇才,今天早上下山的时候,踩了个蘑菇,哎!这一下,你猜怎么着?”
看着长歌在地上写写画画,一惊一乍,赵丰才颇有些无言,又不好阻止,只能‘嗯啊’附和着。
这小子难道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拿捏在他们的手上?
“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你们都晓得吧?大山之中,天材地宝,那可真是数不过来,我一口气吃了十二个......”
话语戛然而止,长歌眼带笑意,贼兮兮,像极了一个奸商,待得两人目光透着期待,他又接着道:“十二个野李子之后,我思如泉涌,当时拿起枝丫,就在地上画了这个符印。”
长歌一脸满足之色,退开身子,让二人看个清楚。
画的是什么?
大便!
赵丰才满脸疑惑,盯着阿宝,后者附耳说了一句,登时赵丰才脸色难看。
“你...”
“画上这个之后,我就发现行不通,当即我又画了这个,哎!这一下,作用就大了。”长歌转个身,在地上又画了一个,又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地上开始泛起绿光,赵丰才转头过去,便见长歌嘴里嘀咕一阵,身前画的符纹就漂浮起来。
“爹,长歌这小子,死到临头还敢耍我们!”
看着地上如出一辙的【蛇形符】,阿宝脸色气的铁青,当下挥拳便朝长歌面门砸去。
长歌侧身避过,跑了两步身子立时动弹不得,回身一看,赵丰才手中正捏着手印,淡淡生辉。
见长歌禁锢在当场,阿宝顿时拳打脚踢,如狂风骤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耍你又怎么样?滥杀无辜,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歌仰天大笑,畅快淋漓,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我长歌虽然没能替死去的孩童们报仇,但是将你们两个耍的团团转,也能消除我对他们的愧疚。”
“而今被你们擒了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长歌嘴角流淌着血,浑身疼痛,骨子都快散架了。
“够了,再打下去,只怕便宜了他。”止住阿宝的攻势,赵丰才眼神冰冷地看了看血肉模糊的长歌,走了两步出言道:
“他既然天不怕地不怕,那就把他带回去,让乡亲们处置他,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心。”
“罪魁祸首长歌,已经被我抓在手里。”阿宝推搡着宛如行尸走肉般的长歌,冷冷笑道:“即使白子行这老东西相信你,乡亲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