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血色染红了半边天,尸横遍野。
只三年,本娉婷玉立、长发及腰的少女,如今单膝跪地,一手持剑撑着地面,本略显青涩的面庞,稚气已然完全褪去,马尾高束于颅顶,嘴角的一抹鲜红和深邃的眸子只显得更加威严。
“槐将军,别再做那无谓的抵抗了。”
“如今,只你孤身一人了。”
男人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光是他那气质与身姿,便能看出他的英气与俊俏。
听不出他的语气。
对面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孤身一人,那你呢?”
槐斋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越发地坚定。
“你又何尝不是?”
不只是语气,她的眼神始终坚定,现在站起来了,脚步也稳了。
看着对面戴着面具的“谦谦君子”,眼神里的厌恶只增不减。
“告诉你,我最厌恶你这幅衣冠楚楚的样子,实际上干的腌臜事比任何人都多,简直虚伪至极。”
听说这位将领是南国捡来的,本是南国人,却在被捡去后为北国效力,去攻打南国。几十家南国的君臣之家,都惨遭灭门,其中便包括槐家,虽说这皇城内槐家的势力并未被灭,但除了皇城你的,槐家的远房亲戚都销声匿迹,再没人能打听得到他们的消息。而这皇城里的,倒更像是被人硬保下来的。
对面的人闻言只低下头,扬了扬嘴角。虚伪吗?他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谦谦君子,也没说过自己干的是什么清正廉明的英雄事迹,不过是这世俗给她贴上的标签罢了。他不过是爱美了些,喜欢穿成衣冠楚楚的样子罢了,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不过是有了常人都会有的心思,又有什么错?
“虚伪?哈哈哈……”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竟仰头大笑起来,
“虚伪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守卫的所谓的皇城?”
“你当真以为你一介女流,高殿上坐着的那人会将这守卫之重任交予你吗?别再自以为是了槐斋,你先看看你所守卫的,背后的这个所谓的国家有没有想过让你活着离开?”
槐斋闻言,有些迟疑,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眼神却冰冷的很。
“槐将军,若你现在向我投诚,方可留你一线生机。”听这话的意思,像是在嘲讽,可那语气,倒更像在规劝,听不出一丝嘲讽。
槐斋没应他,闻言原本冰冷的眼神倒是迟疑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呈现的都是陈呤的样子。
陈呤,那个最爱她,也是她最爱的人。
他们本该相伴一生,相爱一生,可那日进宫面圣后,陈呤便再没与她相见。
后来,陈家被满门抄斩,槐斋对宫中的人生过嫌隙,也并不想为这冷漠的皇城再效什么力。
可这仗,她不打,她就会死。
甚至一切她所爱着的,和爱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所以她只能怀着歉意地接过重任。
陈呤,她也不想这样的。
“还打吗?”对面的人给足了槐斋时间去权衡利弊,淡淡地开口问道。
即使他说的是真的,即使这座皇城真的那般黑暗,即使高堂上的那人从未想过让她活着离开,但那又如何?城中终究还是有她想要守护的人。生不逢时,乱世之中,她死了便罢了,但她有所羁绊,有所牵挂。这座城池,她不守也得守。
槐斋拼尽最后一口力气,拔剑而起,径直地向前刺去。对面的人似是早有预料,身体微微一偏,躲过了这剑。
一定要找死吗?那便来吧。
槐斋的进攻很猛烈,他一开始甚至有点招架不住,可她终究体力不支,没扛几招便败下阵来。剑落地的那一刹那,这天也听命似的,倾盆大雨猛烈袭来。雨滴重重地砸在槐斋身上,砸得她好疼好疼。
“拔剑吧,是我输了。”
槐斋淡淡地开口。
这城,她守不住了。槐斋缓缓地闭上眼,刚闭上眼,死前的走马灯,她看不见别人,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陈呤,我要来找你了。’
走马灯还没过完,最后一剑刺向了她的胸膛。槐斋努力地睁开眼,想再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可看见的,是那人摘下面具,手中的那柄剑正刺着她的胸膛。
他的脸,是陈呤的模样。
他勾唇一笑,刺得更深了些。
“槐将军,是在想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