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春天来临的时候,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曾府大小姐因病去世的消息却曾使整个金陵城唏嘘一片“这曾府的大小姐啊,文貌双全,又懂得体恤百姓,怎就说没就没了……哎……天妒英才啊……”,就也再也不谈论什么了。
唯有金陵城的少城主因为这个,大病了一场。
病中的他,好像做了一个极长的梦,真实却又不真实。
“沅水师兄?沅水师兄?”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孩童的幼稚,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事物缓缓定格,木质的房顶架着几根简朴的房梁,以及一个睁着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姑娘。
那个姑娘长相惊艳,十一二岁便可倾国倾城的架势,只是眼里满是童真,与这妖艳的长相实在是鲜明的对比。
“沅水师兄!你醒啦!说好一起回家,半路上就晕倒了,还是我把你抬回来的呢!”小姑娘颇有些不满,嘟着小嘴囔囔道,眼睛有些躲闪地看着地板。
沅水当然识得她,曾声声,而今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
“师妹?你……”沅水有些迟疑,从床上爬起来仔细盯她,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小姑娘站起来,捶了捶酸胀的手臂,昨晚沅水师兄晕倒,她为了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两人,可废了不少的劲:“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回去,师父该担心咱俩了。”
少年有些迷怔,师父?
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似有水珠滴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他伸手一抹,竟是自己的眼泪,热滚滚地往下流。
……这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似乎有一道声音传来:“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又不像是他的声音,那样悲哀痛苦。
曾声声见他哭了,连忙蹲下来安慰:“师兄?哭啥啊,我还没哭呢,钱包半夜被抢,我知道你也尽力了,你也别太自责啊……”
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曾声声哭起来简直是一塌糊涂!
眼泪鼻涕直往下淌,一时找不到手巾,只好拿起沅水的袖角擦。
少年却好像猛地清醒了,一大片回忆涌上脑海。
在他九岁上山打水的时候,远远听见了一阵阵哭声,他向来不相信什么鬼神,只想看是谁大白天就哭得这般……凄惨无比。
曾声声坐在草地上,扎着两个小髻,穿着红色的轻纱小衫,白色的丝带,白色的外衣,布料皆是上品,光泽璀璨。
这小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手上还拿着一根红红的糖葫芦,哭得眼泪直淌,只是这孩子不傻,哭累了就舔舔糖葫芦,嚼几口,然后继续哭。
沅水走上去,问她:“你是谁?”
那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长相倒是白净清秀,颇为好看,只是这穿着怎么这般穷酸。
她反问道:“你是谁?”
少年被逗笑了,眉眼弯弯的。又问:“你从哪来?”
小姑娘这下不说话了,狐疑地舔了舔糖葫芦,吧唧吧唧嘴,眼睛转得倒快,像只狡黠的狐狸,道:“你从哪来?”她更加强了音调,嘴里明明是糖葫芦,却吃出了不屑的感觉。
沅水从来没碰到过这般有趣的小孩,点点头,道:“我叫沅水,我中午从那边的寺庙来打水。”说着指了指山上的寺庙。
一句话,人物时间地点干啥事儿,交代的明明白白。
小孩儿笑了:“你是和尚?”
少年被噎住,干咳了一声,道:“算是吧。”
小孩儿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把手中的糖葫芦咬掉自己舔过的那个,剩下的尽数塞到少年嘴里,还好小孩儿聪明,把穿葫芦的木棍尖头的部分也咬掉了,不至于扎到他。
她又道:“那行,快送我到你们寺庙,我娘说寺庙里的和尚都是好人,所以我相信你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相信我了?可我还没相信你啊。”小孩万分无奈,爹不是说寺庙里的和尚只会念经是呆子吗?好吧,至少眼前这个不是。她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叫曾声声,从我家来,只不过……咳……我走丢了。”
少年点头,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挑着挑水的担子走。
从头到尾,那姑娘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不可一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