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三十六）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仔细听听，似乎隐有雷鸣。

“死是最不负责任的一种选择。”小和尚仍是十分愤怒，也是十分不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自杀。

“我是不怕死的。”裴行突然回了一句。

“这……”小和尚愣住了，你都要去上吊了，当然不怕死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会一次次地去上吊，然后再放弃呢？只为了让自己成为全村的笑柄吗？一个读过几本书的人，不至于这点判断都没有。

“我的父母去世了，她也走了，我突然觉得活着，没有了意义。”裴行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父母逝世，这是死别，无法挽回，可是，父母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而她的消失，只是生离，只有不放弃，总会相见的。”小和尚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不重要了。”裴行声音慢慢平稳。

“那你，为何……”小狐狸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了。

“为和次次想死却不死是吗？”裴行苦笑一声。

“对啊，说明还有你放不下的东西，还有你活下去的理由啊！”小和尚抬头看向他说到。

“我只是怕我父母会再次因为我，而被戳脊梁骨。生前没能好好孝顺他们，哪能让他们死后再因我而遭受骂名。”裴行转头看向窗外，雷声更大了，也更近了。

“为什么？”小狐狸不解。

“我的一言一行，都是受我尊敬的人的影响，尤其以父母为甚，若我自杀，恐有人闲言碎语，看那裴家夫妇所生之子，也不知如何教育的，年纪轻轻就去寻死，真是教子无方，一点挫折都受不了。”裴行面色平静，似乎对这些言语早已熟悉。

“我一直知道，恶言能伤人，更能杀人，却不知，原来恶言，竟还能救人。”小和尚摇了摇头，也是坐那苦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你这个懦夫，只能在这自己可怜自己吗？”本就未拴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雨声夹杂着酒气冲进了这件本还有几分暖意的小木屋。

老李站在门口，头发散乱，浑身湿淋淋的，像个落汤鸡，可他的气势，却是比那出林饿虎更为惊人，“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好在还有几分良心未泯，不然我不仅要替你那死去的爹娘骂你，也要骂你那死去的爹娘。”

“不许你侮辱他们。”裴行眼眶通红，想要冲上去跟那老李争论。

“废物一个。”老李轻轻一推，满是轻蔑。

“愤怒吗？”老李冷笑，“你个废物。你那废物爹娘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不许你这么说他们。”被推倒在地的裴行再次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小和尚和小狐狸在一旁目瞪口呆。小狐狸刚想偷偷动手，被老李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斜眼，吓得震散了自己的法力，差点让自己经脉紊乱，小和尚则是看出了什么，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再次冲上前的裴行又被老李轻轻推倒在地，裴行那架势，看样子是誓要撞碎老李这堵南墙，可看老李那轻飘飘的模样，仿佛只是掸掸灰尘，双方差距，云泥之别。

“果然是废物教出来的小废物，打人都没力气，不用担心死了你那爹娘会被人骂，你活着也只会让他们脸上蒙羞。”老李醉醺醺地继续出言讥讽。

裴行已经彻底疯狂了，不管不顾，一心要击倒老李，可那一介弱冠书生，怎么肯能打得中曾经可以争夺剑道魁首的人物呢？裴行头发散乱，衣服脏兮兮的，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每次虽说都是被推倒在地，伤势不重，可也架不住这次数多啊！

“你说你活着，是为了你父母？放屁，你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不为其他，也不为你父母。你看你多么可笑，活又不想活，死又不敢死，简直比懦夫还不如。”老李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即使他的发梢正在往下滴水。

苍天有怒，雷惩世人，君王有怒，流血千里，匹夫之怒，只能血溅五步，至于比匹夫更不如的懦夫，那就只剩自怨自艾，自怜自叹，甚至自杀。

“我没有，我没有……”裴行重复着这三个字，即使已经筋疲力尽，仍是一拳又一拳地打向老李，即便胳膊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可眼前之人，就是他现在想击倒之人。

“你怎么这么没用，生活给你什么，你就接受什么？”

“你他娘的自己不会去抢啊！”老李这次用力地踹开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和尚低头诵经，小狐狸更是大气也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