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行离开后,众人也渐渐散去,小和尚在与老者询问清楚裴行的家后,他便恭恭敬敬地向那老者行了一礼,带着小狐狸就往那裴行家走去。
小狐狸十分好奇:“小和尚,那人不是已经不自杀了吗?我们还要过去干啥呢?”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他应该很难过,需要有个人聊聊天。”小和尚眯起眼睛抬头望天,想起的确是两张模糊的容颜,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可是却看不清长相。从小就被寺庙主持收养的他,曾经多次询问主持,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可主持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不知晓,主持是在下山化缘时,被他的哭声多吸引,等待多日又去附近的村庄苦寻多日无果后,这才带着他上了山。
小时候的他,一直很沉默,从主持的眼神的躲闪中,早慧的他心中默然,大概,自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弃儿吧!从那以后,他便埋首佛家经文中,佛门造诣一日千里,深被主持看重,只是主持看着他年纪尚小,总是劝他多休息多休息,他嘴上答应,等主持一走,他便继续钻研佛法。佛法精深,适合修行的便是这类无牵无挂的人。老主持看着那个灯火中瘦小的身躯,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无牵无挂,看似潇洒,其实还有一个说法,叫做无依无靠。
那种酸涩苦楚,一直潜藏在他心中,无人可倾诉。本来他以为,那些尘封情绪,早已被那无数的无上经文深深埋起,永无出头之日,可谁知听到裴行的事情后,听到裴行一下子失去父母,他那自以为被遗忘的情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个中滋味,难与人言。
在他们找着裴行的家准备进去时,发现屋中竟已不止一人,除了静默无言的裴行,还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小老头,小老头神色激动,吐沫横飞,满脸恨恨之色,甚至还动脚踢了那裴行两脚,看那裴行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啊-忒”他用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小兔崽了,要不是看在你爹娘当时给我的几碗饭,老子才懒得管你这个窝囊废。”说罢又抽出那把常年不离身的小木剑,用剑身狠狠地抽了裴行几下,裴行却仍是没有反应,两眼呆滞。
看着小和尚和小狐狸站在外面,他又说了几句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话,这才背负双手,十分暴躁地离开了。
破口大骂的老头叫老李,是个少有的破落汉。
老李潦倒地活了接近十年了,身上一年四季老是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袄,脚上的破草鞋和那总是乱糟糟的胡须,几乎成了他独一无二的装扮。说他潦倒地活了近十年,是因为他从到这个小村子里到现在,也不过才不到十年,而从大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这老头之前肯定活得很潦倒,出于善心,村里的村民也没为难他,家家户户谁也不差这一两口饭。
不过到底老李还是有点本事的,他腰里别着一把小木剑,村里的孩子见了他也不怕,他有时兴致来了也会给孩子们表演两手,当然,是在大人们看来随便挥舞两下的那种,算不得真功夫。但是周围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看得眼神发亮,个个回家吵着要跟在他后面学武,大人们想着这不胡闹吗?转念一想,锻炼身体也不是什么坏事,还能让自己家那不老实的小子消耗掉那整天躲到没处发泄的精力,一举多得,也就不再拦着了。
老李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打谷场的草堆上晒太阳,有事没事还扣扣脚丫子,然后再放到自己鼻子下闻闻,有时候会一脸享受地满面笑意,有时候则会自己皱着眉头嫌弃自己,这时候他就会去河边稍稍清洗一遍。
有孩子在河边打趣问:“老李,你还知道爱干净啊。”
老李这时候则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不是总不能让脚丫子味道掩盖了饭菜的味道,是吧?”浑然不顾河里翻着肚皮的鱼虾,下游的妇人也会好奇好好地洗着衣服怎么就有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老李这时往往会提前溜之大吉,让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连连赞叹:“娘的,真不愧是绝世高手啊,逃跑的姿势都这么有高手风范。”
老李就这样以一个被大家接受的外地人身份,在这个岌岌无名的小山村里待了将近十年,虽然他脸上经常笑嘻嘻的,可人们都感觉他身上好像萦绕着一股阴郁之气。这些年,阴郁之气渐渐淡了,可却远没有消除。
旁人有不经意间问道老李之前的事的时候,他也总是不说,插科打诨搪塞过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愿意去了解老李身上之前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老李大概就在这个小村子里度过自己的余生,虽平淡,也还惬意。他可以悠闲自在地在草堆上扣脚抠耳朵,然后毫无高手风范地放在鼻子上闻闻,也可以偷偷摸摸地在河水上游洗自己的臭脚,招来下游的一片骂声,然后他溜之大吉……
其实仔细想想,似乎老李,也是无牵无挂啊!
只是一直打着哈欠的青莲剑仙却陡然睁大了双眼,他也没有料到,这么一座籍籍无名的小村庄,竟然会有如此浓厚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