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

兹罗山，娑婆洞。

一个垂髫模样的小女孩正坐在兹罗山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翘首以盼，两只圆噜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两只小手肘着膝盖撑着脑袋，看起来可爱极了。

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一只大灰狼突然从她背后窜向她头顶，快如闪电的俯冲下来，同时长开猩红色的大嘴巴就要把她吞入腹中一般，它的眼睛发出森冷的青紫光芒，看起来饥饿极了。

在它将要咬到小女孩时，却猝不及防的被一道泛着紫晕的结界给挡住了，落地瞬间一下化成了一个身高七尺，眉目如星的翩翩少年，一脸挫败的看着面前依然淡定从容的小女孩，轻叹了一口气。

“又被你发现了，唉，你就不能让我得逞一回吗？”男子的声音犹如春日融化的冰雪，水流潺潺的小溪，温柔轻和，声声入耳。

小女孩转过头来，却是一脸鄙夷道“你别折腾了，任你再修炼千年，也打不过我的，更别想着偷袭，不会成功的。”虽然声音也很稚嫩，却俨然是一副长辈劝诫小辈的口吻。

“唉，你这就不可爱了。你这明晃晃的瞧不起我是不是？”男子明明看起来比她大上许多，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就应该让着她，反而有些不服气的看着她，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小女孩侧过身子，语重心长的说“我这不是瞧不起你，而是事实摆在那儿，从你出生到现在不过才四千年，而我在这已经待了九千年了，就算我再笨再不济，好歹也比你多活了那么五千年，你说是不是？”她还把手搭在他肩头上继续说道“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很没用，我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

“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没用了。男子刚想反驳，却见小女孩一下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就往林中走去。

山顶的落日余晖很美，不过看得久了也索然无味。

男子跟上去，三两步就已经追上了小女孩。为了跟上她的脚步，还特意放缓了脚下的速度。

“妘川，你说你都修炼了九千多年了，怎么看起来还是个小孩模样啊。小孩就小孩吧，却没有小孩的半点纯真，着实是不可爱。”男子突然问道。

小女孩停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了想只好说道“大概是我太笨吧，资质太差，所以只能是这副模样了。不像你，年纪轻轻就长这么大了，可能跟你本体有关吧。”

男子皱了皱眉，觉得她这话也有些道理，又问“可能……是吧，那你是什么？这么多年也没看到你本体，我还很好奇呢。”

“我？……”妘川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不过有时候会显现出一点模样来，但都看不全。”

“啊？不是吧，本体不是可以自由变换吗？你看我，想变成狼的时候就变了，多自在啊。”男子滔滔不绝道“你的本体……是鹿吗？还是……猫？”

他有幸见过几次她的模样，但都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猫吧，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小。”妘川伸开手臂，自嘲的笑了笑。

男子疑惑了“什么猫能活万年啊？这也太厉害了吧。”还不禁挠了挠头，里面装满了很多很多疑问。

妘川见他这么执着地想要知晓自己的本体，不由得好笑，踮着脚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好了陆离，你又不是我，干嘛这么执着。走吧，我饿了，咱们去摘朱果。”

朱果是兹罗山特有的一种形似红玉玛瑙的果子，甘甜清冽，很是爽口。

就在他们准备去往林中深处时，周遭树木忽然从松翠青绿变成了灰黄枯木，就连脚下花草也瞬间失去了颜色，万物凋零只在一瞬间，吓得妘川跟陆离都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怎么……又到冬天了吗？”妘川问。

“这……冬天才过去啊。”陆离也很奇怪。

“走，咱们再往前面看看。”

妘川跟陆离绕着兹罗山走了不下百里，所到之处一片萧索，不仅树木花草枯萎焦黄，就连可饱腹的朱果也已经成了腐烂之物，化为烂泥。

妘川捧着依旧腐坏的朱果，撅着小嘴哀嚎道“啊～我的朱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有果子吃了，那我吃什么啊？”

陆离也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很奇怪，莫不是哪位大哥历劫失败，坏了秩序？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猜的不无道理。看着妘川愁眉苦脸的模样，出声打趣道“吃山鸡，吃野兔，反正不会饿死你的了。”

“呸，我才不吃你那些东西呢，血淋淋的，看着就倒胃口。”妘川扔下朱果，肉乎乎的小手毫不客气的在陆离身上蹭了蹭，毫不吝啬的朝他翻了翻白眼。

妘川虽然已在世上待了近万年，但她从来不干欺负同类的事，更别说吃它们了。兹罗山的朱果不但可以饱腹，经常食之还能有助修为，虽说不是滋补上品，却也深得妘川的心。至少不用像陆离一样，整天就知道抓山鸡逮野兔，不务正业。

陆离听她这么说自己，“切”了一声“吾所好，非尔等所能明也。”说完还拍拍自己的胸脯道“你看，我身强体壮，哪像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模样，这就是挑食与不挑食的结果。”

陆离说着，还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样还不够，他还直接上手掠过她头顶比划了一下，正好到自己的胸前位置。

“陆～离～”妘川冷着脸仰头瞪着陆离，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要把他撕吧撕吧给吃了似的，她最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他拿她的身高说事，偏偏他的乐趣就是喜欢看她被自己惹得不开心，然后又去哄她开心，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听到妘川发怒的咆哮，陆离立马警觉的跳出一米开外，讪笑道“别，别生气啊，我，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因为生气的缘故，妘川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一双杏眼如淬了毒的冰刀一样冷冷的瞪着他。虽然她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在说“我很生气”，但由于身高问题，森然的气势一下衰减了许多，她仰着头气呼呼的模样落在陆离眼里，却觉得她又可爱了几分。

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次都喜欢在作死边缘徘徊，而又不长记性的原因了。

妘川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手腕一转，一束黄色的强光直接打了他身上，猝不及防的他双手一挡还是没能稳住身体直直往后退了几步，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她，可她却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挥手又来，吓得他只能往旁边大树上躲去。

“你还躲。”妘川气急。双手交握在胸前，不知何时一道灵力浓郁的光墙就把陆离包围在了里面，让他不慎从树上摔落下来，很是狼狈。

妘川见状，很是满意的笑了。她站在圈外，看陆离委屈兮兮的看着自己，那样子像极了受惊的小兽，很是惹怜。

“虽然我看起来比你小，但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啊，你说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非得让我对你动真格的才老实。”

陆离挺有自知之明的，笑道“我错了，下次我不取笑你了便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出来吧！”

本以为妘川只是像以往那样对自己略施惩戒就会不计较了，没想到她一脸傲然，眉角飞扬道“那可不行，好歹我也长你几千岁，就这么饶了你，那我还有何威严啊，岂不是任你戏耍吗？”边说边在他跟前晃着。

陆离忍不住在心里“嗤”了一声:小丫头一个，装什么大人，还教训我。

“嘶～”突然一阵刺痛传来，陆离不可思议的看着妘川“你干嘛呢？”

“我在跟你说话啊”妘川眨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可爱的摊开小手道。

“你……”陆离憋屈，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无奈道“好了妘川，我错了，你把结界打开行不行？”

陆离触手摸了摸结界，结界被手指一触就像层层水纹荡漾开来一样，可任他怎样挤压，怎样使用术法却还是牢不可破，实在令他匪夷所思，头疼。

妘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想出来啊？那以后你敢取笑我吗？别看你比我大，浓缩就是精华，你懂不懂？”

陆离疯狂点头“是，是，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我有眼无珠，我不识时务。”

见他如此诚恳，妘川笑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嗯，孺子可教也。”

陆离说，人界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既然兹罗山已经待不下去了，那他们就去人界。妘川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道理。况且自己还从来没去过人间，也不知道人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当真如陆离说的那样“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