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在杂货铺外墙旧得几乎看不到油漆的信箱里有了一封信件。
嗯,少有而且新鲜的事情,对于一个孤家寡人来说,因为她的原因,素来没有许多人与她相识,也没有人给她写封信或者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没人能永远陪她,那个长生的统领亦然——他最终还是选择自己一个人。
她淡然的瞳孔微微放大。
外封上写到:
神户市尚 寄
布吉大芬中翠路98号乌桃杂货铺 收
她用变回原样的尖利指甲划开了褐色的外封,自顾自地念起来。
“亲爱的夏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日本的神户——去年立秋的时候那张很神奇的名片告诉了我,不过还是晚了。我已经找好了旅馆并安排好了行程。昨日我去了一趟郊外——”
“我想我得给她寄个登山杖——神户的物价实在高得离谱。”川上攥着信纸起身去抽出一把光亮简朴的登山杖坐回前台。
“我去了一趟郊外——发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使我感到这一趟很直——”
“又把这个字写错了。”川上嘟囔着用红笔做了订正。
“田间小路的边上,有许多破败的小房子,大概只有吉娃娃那么高,我还看到了布满青苔的石像,不知道它叫什么,这景象就像宫崎骏的动画片一样。”
蓝色的风铃作响,打断了川上。
“啊,欢迎光临。”
“有雨伞吗?”
“当然,那边。”她优雅地抬手,“需要帮助吗?”
“哦,不了。”
她坐下来,因为来了人她便生出几分腼腆,只是看而不再读了。
『乡村里的人们敲锣打鼓,都在喊一个词,我听不清是什么,也许是我的日语太差了。一个在田间劳作的老太太告诉我他们这里有个小男孩失踪了,应该是遭遇了神隐,村里的人们在喊他的名字。我特意查了,看起来很恐怖,不知道你是否能做点什么。如果可以的话那太感谢了,他的妈妈哭得很凶,很可怜。』
“尚竹萱。”川上盯着名字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人。
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一米四左右的小姑娘,算起来,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
唉,时光催人。
“这年头还有人寄信吗?这伞多少钱?”
“嗯?确实,但很少。上面有价格。”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二维码在哪儿?”
沉浸在信上漂亮字体中的川上猛然惊起并愣了片刻。
“什么?”
“二维码啊。”这个戴红色耳机的男孩环着胳膊,“我没有现金。”
川上半天没反应过来“二维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有微信吗?我扫你。”他扶了扶额做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有。但我不太会,你来吧。”川上终于开始打量这个男孩。
“你是来这儿旅游的?”
“啊?哈哈哈是啊……”
“建议你熟悉一下地铁线路,一般它的高峰期是上午六点到九点左右,下午五点到七点左右。”
“哇哦你是本地人吗?”
“你看我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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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
“对于你的来信我很高兴,如同黑死病人看到了鸟嘴医生。”
呃……这个比喻有点不对劲,但在川上看来非常贴切——因为她见过,那种仿佛救世主的使者来到人间一般的表情,即使在今天看来那些医生的作用并不怎么大。
“但很不幸,我不能为那个可怜的母亲做什么,神隐这种现象是我干涉不了的。那些破败的小房子是神灵在人间的住所,不要去碰,要怀有尊敬之心。祝你平安吧,就这样吧。有不清楚的事情不妨给我打个电话,我不是什么古董,会跟紧时代步伐的。”
她把电话写在名片上塞进了信封。
结果当天下午她的手机就快被打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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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徵羽在晚风中的深圳湾漫步,尽管对面香港的高楼清晰可见,他那差得要死的手机像素致使照片上什么也看不清。
他漫无目的地转着手机,镜头里似乎出现了一个颇熟悉的影子,那个影子仿佛感到了这般无礼转过身来。
是那个手机都用不囫囵的傻气老板娘!
小兔崽子你再骂?
川上一脸不爽地看他招手。
“嗨,又见面了小姐姐!怎么称呼你啊?”
“叫我川上就好。”她挤出一个微笑。
“哇哦——你是日本人吗?”
“不算是。”
“那你一定是混血了!”
这话倒没什么毛病。
“一起去转转吧。”
“你看这个地方很有意思的,现在有很凉快的风,我们再往前走走。”
“风越来越小——到这儿已经没有了,是不是特神奇?”
“啊——是啊是啊。”咸味的海风像粗心的情人一样将她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却拨乱了她的刘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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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封信出现在老旧的信箱里。
川上读完了信,起身往店的里处走去,拉开一扇门,是她两室一厅的房子,店面看起来就那么大,无人知晓她的房屋是怎么回事。
换衣间里的小桌上是落灰的鸟嘴面具,鸟嘴里似乎还有香料的味道。她拿起来对着镜子比了比,发现真的好难看,想起那群荒诞的蠢货,于是戏谑一笑放下了它。
但这顶黑色宽沿帽实在不错,手杖倒是脏得要死,尖端处好像还有那些病人的脓水和血迹。
她曾是闹剧的一名群众演员,并且演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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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鸟嘴面具指中世纪黑死病时期的医生。
PS,我不知道你们的手机像素怎么样,反正我的手机就那样,晚上看元朗区和港珠澳大桥明明那么明显,就是拍得像鬼片一样昏而且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