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良知

　　贪欲、嫉妒、愤怒、良知、温柔、诚恳等一系列复杂的商品物件，都在人的心头。

　　我拿出日常取他人良知的细细的针管小心插入自己左心口，透明的针管内出现一些类似雾状的东西，原来我的良知和其他人的并无不同，都是看不清道不明的。

　　提取完毕后，我将收藏在盒子里。身体不疼，只是感觉心里空了一块，有些怪异。

　　我是个商人，收买他人良知，再卖给有需要的人。

　　有个问题一直不解，那些把良知卖给我的穷人，最后为何又高价把良知买走。我抽走自己的良知，为寻找答案。

　　又有穷人来卖良知。往常一份良知我以三十银元收入，六十银元卖出。今天我只想以二十银元收入，他不答应，我就不买。小镇只有我一家收取良知，他无计可施，只能同意。为他抽取良知时，我看见他肩上因为抗重物出现的红痕，还有那粗糙的长满老茧的双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耸耸肩，希望他可别把自己良知再买回去，如果他敢来，我就卖他一百银元。

　　这是我从业几年，第一次产生违背价格规定的念头。

　　打了个哈欠，我仔细感受着失去良知的身体，仍然没有什么异样。

　　第三日晚上吃饭时，有敲门声传来。气愤地丢下碗筷，偏挑我吃饭的时候打扰我。

　　没好气地开了门，果然是那个男人。

　　“请把良知还给我！”他眼眶红红的，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

　　“一百银元，少一分都不卖。”

　　听见我的话，他惊愕了，“明明只要六十银元，钱我都带来了！”

　　“涨价了。”无视他的哀求，明明是他打扰我吃饭，还阻碍我把他的良知卖给其他有需要的人，怎么一副他很可怜的模样。

　　他急忙从兜里拿出一个灰色的荷包，“我只有这么多……”

　　我接过他的荷包，掂了掂，问：“明明有六十银元，怎么需要那二十银元？”所有人都是这样高价把良知买回去的，钱哪儿来的？

　　看他支支吾吾，不愿回答的模样，我开口：“你不说，我不卖。”

　　“我抢来的……”

　　“嗯？”

　　“我媳妇生病没钱医治，拿钱回去时，我突然觉得媳妇的病拖了这么久，再拖一阵子又没什么大事，就拿着钱吃了顿好的。回去几日后，媳妇因为医治不了，一直昏迷……我竟不为所动……”男人抽噎起来，“我娘说我没良心，我听着不高兴，把我的娘推倒在地上……我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要把良知买回去，肯定是因为没了它，我才会这样……”失去良知的人似乎能意识到良知的缺失。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百银元，少一分都不行。”我听见自己不近人情的声音落下。

　　他对着我跪了下来，抱着我的腿，苦苦哀求。男人卑微地跪在我面前，这种奇异的感觉让我抵不过他悲哀目光的凝视，心中宛若遭受石头重击，摸不到的疼。我终是取出良知，为他注入。

　　我似乎也能意识到，违背良心的疼痛。可是意识到时，却要付出更高的代价换回。

　　桌上放着他留下的六十银元，它们在烛光下格外耀眼，叫我看不清它们背后或明或暗的故事。买卖良知，我本以为可以助人，殊不知，一切罪恶的源头，不过是那细管里雾状生物的缺失。

　　我关闭了店铺，只是世间类似的店铺，不知还有多少家灯火通明，又有多少人迷途知返，哭着取回曾经丢弃的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