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声音太小,她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言默很快恢复正常,笑着拉她起来,替她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领,“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云杉嗯了一声,摸了摸他触感极好的软发,亲了一口,就起身往外走去。
云杉脚步猛然顿住,回头看向面色如常的言默。
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言默慌忙松开死捏着床单泄愤的指尖,脸色强撑着没变,露出一个笑“怎么了”
这笑容太过勉强,云杉心头微动,干脆又走回来,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阿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言默嘴唇渐渐发白,下意识想反驳,云杉却截了他的话头“不想让我出去”
她目光澄澈,仿佛早已看穿一切似的,言默不敢跟她对视,视线低垂,不出声,也没抬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装了这么久,全身心的投入进丈夫这个角色,看了那么多的书,研究了那么多的相似案例,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他可以接受妻子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可以接受白天上班晚上回家还可能见不到她,也可以接受她交那么多的朋友,他可以接受很多东西,在她面前完美的像个绅士。
可直到刚才,发现她看了床底下的书之后,他突然就绷不住了。
压抑在心底的恶魔蠢蠢欲动,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声音又出现了,吵得他头痛欲裂,眼眶通红
他猛地甩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着实把云杉吓了一跳,见他打完一个还要再打,连忙握住他的手腕“言默”
“没事。”言默反手握住她的,抬起头的瞬间,豆大颗的泪往下落,声音哽咽,却还在逞强“姐姐,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叫没事”云杉皱着眉,声音略高,见他哭的更凶了,又软了下来,抱住他哄道“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你没事。”
言默靠在她怀里,听着她轻声细语的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可想的越多,鼻子就越发酸的不可收拾,他唇角动了动,想说自己没事,喉咙却像是哽了一口气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言默,没关系的。”云杉一边安抚的轻拍他的背,一边淳淳诱导,“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的,你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怪你,好不好”
言默目光怔愣,“真的不怪我”
见她点头,他又静了良久,眼眶红了又红,才缓缓开口“这几个月,我都是装的。”
憋在心里太久的话一说出来,他就忍不住崩溃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想老让你觉得烦,觉得我没用,可我没办法,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杉被他哭的心慌,虽然早就觉得他状态不对劲,但突然看到他这样,心情着实复杂。
她从旁边扯了纸来帮他擦泪,心疼的跟他保证“我没有觉得烦,真的。”
言默握住她的手腕,抽噎着说“那你说实话,你喜欢我吗”
云杉微愣,随后点了点头。
言默觉得她表情太淡定“我不要点头,要你亲口告诉我。”
云杉抱紧他“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言默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回抱她,带着哭腔道“姐姐,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特意直起身,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直视她,可怜兮兮的“好不好”
“好。”云杉答应之后,也跟着松了口气。
结婚后的这些日子确实舒心没错,可内心深处,她是一直提着心的,总担心他装的太过,突然就得了抑郁症之类的病,想说又怕他受不了。
就连他哭出来之前,发现他在看那些书时有所怀疑,也小心翼翼的帮着掩饰,生怕刺激到他。
现在总算是说开了。
言默稍觉心安,乖巧的靠在她怀里,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轻轻闭上了眼睛。
闹过一次之后,言默果然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但日常闲谈里,云杉听他说起那三个月时才发现,他情绪失控,伤心难过时,竟然偷偷用针刺自己。
云杉惊了一下,抓过他的手看了又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又找来放大镜,这一看之后,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上突然窜了上来,冷的她心尖都开始发抖。
蜜色的肌肉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左右两边都是,这还只是三个月的,云杉不放心的用放大镜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发现大腿上也有好几排,偏偏言默还无所谓的笑道“一点都不疼。”
云杉那个气啊,直接就把手里的放大镜砸他脑门上去了,怒声道“再让我发现你对自己做这种事,马上去离婚”
言默被砸的时候还在笑,听见这话霎时就慌的眼泪上涌,连忙保证“不做了,以后我再也不做了。”
他含着泪伸手过来要抱“痛”
“你还知道痛”云杉狠心拍开他的手,板着脸问“错了没有”
言默不管不顾的扑过来亲她,眼泪蹭了她满脸,忙不迭的认错“错了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云杉叹了口气,侧头跟他吻了会,等他冷静下来,才柔声开口“阿默,之前是我不对,要求太多了,也不够耐心,以后我会注意的,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伤害自己。”
说着,她亲了亲他的嘴角,眼神温和宠溺“我会心疼的。”
言默抽了抽鼻子,被她这样看着,耳根顿时红了,心里却甜的不行,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轻轻点了头。
云杉看着他,也露出了笑容。
往后的时光里,云杉说到做到,但凡与他有关的事,都温柔以待,再没有过不耐烦。
言默的性格没变,却更加爱她,都七八十岁的人了,云杉调笑几句,还跟十八九岁的少年似的羞红了脸,嘴角的笑容矜持又甜蜜,羡煞旁人。
八十岁这年
云杉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满是皱纹的手被言默握着,他们俩生了个女儿,这会就跪在床前,眼眶跟言默一样含着泪,难过的叫她。
云杉唇角含笑,彻底失去意识前,只留下了一句阿默。
屋子里哭声震天,言默却闭了闭眼,一滴泪无声从眼角滑落,难得冷静。
他颤颤巍巍的倾身,轻轻吻在她有些泛冷的唇上,含着泪,轻声道“姐姐,你别走快了,等等我。”
三天后,众人发现时,他穿戴整齐,平躺在她坟边,已咽气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