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冷风习习,景越侯府的后院中,女子一身淡蓝纱衣,温柔如水
远处小亭里的白衣男子正笔直地立在晶莹剔透的水晶柱边,显得与这一望无际的夜色格格不入
谢独清看一眼手中的狐裘,轻轻走至他的身边,思虑再三后准备为他披上:“少爷,夜里冷。”
“之儿……之儿”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酒气,谢独清不由得蹙眉:“少爷!”
还未等他开口,男子庞大的身躯就朝她压了下来,谢独清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压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之儿……”
身上的男子还在痴痴地念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两行清泪划过面颊,谢独清闭了眼,心一横,双手扯下自己的衣裳,露出雪白的香肩,下一刻,她环住男子的脖颈,将自己拉近他,抬头吻上男子冰凉的双唇
“砰……”
良久,一声巨响突然传来,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醉入温柔香的男子幡然醒悟,此刻,他看清身下的女子到底是谁后,怒意爬上心头,起身欲离开,却被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拉住衣袖
“少爷,求您……”
亭外风突然吹得猛烈,女子低低的哀求声显得十分卑微
慕泉停住脚步,回头,目光触及谢独清一张补满泪痕的容颜,顿了顿,道:“送她回去”
闻言,身后目瞪口呆的丫鬟回过神来:“是……侯爷。”
等丫鬟将谢独清送回到院中,见一名穿着破烂的老者正坐在草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酒,那老者灰头垢面,闭着眼,长长的白色胡须将脖子隐藏在其中,上面布满了乱杨的尘土,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
丫鬟感到很为难,这老头看起来就不好惹,景宣侯府戒备森严,府内侍卫各个武功了得,寻常人没有得到侯爷的允许擅自进府的,无一不是死在侍卫的乱刀之下
“小姐,这……”
丫鬟扶着虚弱的谢独清站在院门的台阶上哆哆嗦嗦,明明她们离正屋仅仅几步之遥,此刻却好像隔了几万里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而已啊,刚才撞见了一幅活色生香的香艳画面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要……
她想得正入神,被她扶着的谢独清却突然感觉到眼前一黑,下一刻,身子猛然脱离丫鬟的手,直直地朝前摔了下去
“啊,小姐”
丫鬟惊叫着出声,声音吸引了不远处闭目的老者,老者睁开双眼,往二人的方向看过来,正巧对上丫鬟惊恐的眼神
丫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凝固,周围空气变得冰冷,她赶紧将目光移开,落在谢独清身上,咬紧牙关,上前准备扶起
突然,寂静无声的庭院里突然飞出几十只鸟,好似受了惊吓般,顷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
拌着一声惨叫,丫鬟顿感手臂处传来一阵剧痛,一转头,手臂不知何时早已消失不见
接着,眼前银光一现,小腹再次传来剧痛,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她面前,她的身子终是无力支撑她继续站立下去,老者一把将银剑从她小腹抽出,鲜红的血喷溅在他布满风霜的脸上,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蔑,丫鬟就这么直直地栽倒下去
……
等谢独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你醒了?”
九涯来到她面前
“爹,您?”
“老夫为什么会在这儿?”
闻言,谢独清不语,显然默认了九涯的话
“清儿,你可还记得爹告诉过你什么?”
“我……”
“你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有何不可?”
“混账!”九涯怒呵道:“老夫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可以是你的少爷,你的侯爷,你的门主,你的兄……”
说到此,他一顿,再道:“但他永远都不会是你的男人。”
“爹,女儿只想要他成为我的男人。”
啪——
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痛感,谢独清捂着发红的脸颊,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爹,他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的魔头,您以为您尽心尽力地辅助他助他完成大业,他就会感激您吗,若他大业将成,命人查出您接近他其实另有目的,您认为他会怎么处置您?”
她冷笑道:“可我不一样,我救了他心尖上的人,他不会伤害我!”
九涯眉皱得很深,阴沉的面色在听到女儿的一番话后变得格外骇人,良久,他道:“老夫当初救你一命,不是让你白白作践你自己。”
将汤药递给谢独清后,他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又道:“连个丫鬟都不将你放在眼里,比起你,韩之守更适合做景越侯夫人。”
说完拂袖离开,留下谢独清在房中独自流泪
景越侯夫人吗?
她扬起一丝微笑,眸中冰冷带着疯狂:“那也要她有资格做才行!”
与次同时,宣王府的地牢里,女子躺在堆满杂草的地面上睡得香甜,好看的唇弯成一个浅浅的弧度,长睫毛向上微微翘起,妩媚动人
朦朦胧胧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人正拿着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小姐,他们会不会发现啊?”
付瑶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她们方才进来的时候地牢里空无一人,想着今夜左丞相要带着女儿前来王府商议纳侧妃一事,府里的人都去准备宴席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正说着,重明月却早已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在离女子不远处蹲下身子,开始细细打量起来:“放心吧,这次的宴会可不仅仅是为了完颜月纳侧妃而已。”
言下之意是,这次的宴会很重要,只要是宣王府的人都会去帮忙
“那是为了什么?”付瑶挠挠头,表示不解
闻言,重明月笑了笑,道:“你这傻丫头,当然是……。”
见状,付瑶又挠挠头 ,表示更不解,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声说道:“小姐您是指……皇位?”
为了防止意外 ,“皇位”两个字她特意减轻了声音
新朝建立,帝王势必会用一些非常手段来拉拢权臣,以巩固皇位,收集权力,为自己及自己的江山所用
这次的赐婚,其实就是完颜沛南为了守住自己的皇位,不惜以牺牲自己的儿子的辛福为代价
不过,身在皇家,总要有些身不由己
“韩将军 ,本妃如约而至,叫将军等久了。”
重明月突然开口道,付瑶目光转向地上的女子,却见女子早已睁开了双眸,一双丹凤眼生得格外好看,明明身处牢狱之中,她的眼中并不见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应该有的娇柔与女人的怯懦,反而带着一种桀骜不驯,令人生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燕澜与李述遥比试的殷朝第一美人,宰相韩夜安的小女儿,韩之守
闻言,韩之守一笑,不过因为服了软筋散的缘故,她只能趴在地上看着重明月
“王妃真是好手段!”她道:“不过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
“你没得选择。”重明月道
“哦?”
韩之守眼底杀意一闪而过
重明月走近她,将一个东西递到她眼前,瞬间,韩之守变得非常震惊:“你怎么会有?”
“我说过,你没得选择,因为它,就是柳子潇为了杀你以觉后患的最佳证明。”
那是一枚用白玉携刻而成的腰牌,牢狱中的火光照耀下它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玉牌的中央,正龙飞凤舞的躺着一个大大的“潇”字
那是姐姐向那个薄情的帝王献上的,她精心为他培养出来的精锐之师,金戈军,这枚玉牌,就是号令金戈军的“虎符”
金戈军骁勇善战,有“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之美名
也正是因为凭借它,姐姐顺利成章地嫁给了她日思夜想的男子,他登基后,他为皇,她为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风光
他曾许诺他的后宫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可惜姐姐一片痴心终是错付,在她满心欢喜地沉醉在夫君为她编织的美梦中时,那个帝王有一日却牵着一个女子的手,在她面前亲口说出要封那个女子为妃
姐姐问他是否还记得答应过她什么,帝王摇摇头,冷笑道:“不过年少轻狂,当不得真。”
后来,她进宫看望姐姐,也就是那一次,她下定决心学习武艺,任凭父亲如何以死相逼,她也不管不顾
姐姐躺在凤仪宫冰冷的地板上,衣裳凌乱,乌发披在身后,湿哒哒地往下不停地滴着水,她闭着双眼,两只眼睛的眼角处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个无情的帝王,竟生生地剜了她的眼睛
她冲过去把姐姐抱在怀里,她想说什么来安慰姐姐,或者姐姐大哭一顿,只要姐姐能开心起来,她不在乎她发生了什么,不会像二娘一样 ,嫌弃姐姐为了一个男人丢了韩家的保命符
姐姐在她的怀里躺了很久,没有哭,只说了些话:“贵妃伤了眼睛,皇上就剜了我的眼睛去救她;我没了孩子,他认为是我与他人有染,心狠杀了他的儿子,可那也是我的孩子啊!他不信啊!就算让人抓着我的头一次又一次地伸进装满水的水缸里也不放过我;妹妹,我后悔了,我活不了多久,我知道是他让人给我下了毒,你是个好孩子,金戈军交给你,我便也放心了,你要记得拿回本宫的玉牌,重振韩家雄风,杀了柳子潇,自己登基为帝,千万莫要信男子的情爱。”
可是姐姐,我没有拿回玉牌,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将军在想什么?”
一声询问,将韩之守从那个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看了看四周,还是在宣王府的地牢之中
再看看重明月,她正拿着玉牌不停地把玩着,眼睛时而望向韩之守,时而望望四周
“我答应你!”
手中的玉牌吧嗒一声掉落在地上,重明月唇角笑意加深,道:“那便如将军所愿,付瑶”
“是,小姐”
付瑶上前,从袖中摸索出一个竹筒,打开,从里面掉落一块布帛
韩之守的目光从重明月身上移开,落到布帛上
她伸手掠过布帛,站起身,拿到眼前细细端详起来,突然,她想起自己中了软筋散……
而重明月,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