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厉害的表情

　　悲哀等待怜悯，威严等待慑服，滑稽等待嘻笑……木心说，表情是有目的的。

　　谁说不是呢！我怒目圆睁的时候，难道是叫你喜欢吗？我柳眉倒竖的时候，难道是叫你感动吗？每一个表情都是为帮助表达者的表达意愿，我若苦笑的时候，一定是有二货不懂我的话语，也不懂我的表情，留一个苦笑的表情，只为等待远处的知心。

　　表情都是有目的的。我发一个大笑，表示气氛轻松；我发一个拥抱，表示和你亲密无间；我发一个亲吻，那证明我们之间该是怎样的无话不说呢！

　　表情包真好，轻快地解决了我们很多表达上的缺位。感谢表情包，我一日不可无它。

　　可是，仍有不用表情包的人。他们的表达不需要借助这个。或者，他不屑用这个。

　　这种人让我颤抖。还有一种人，不但让我颤抖，甚至让我惊悚——

　　一种不动声色的人。

　　这种人，你是不能研究他的表情的。因为他也没有表情可研究。

　　他高兴是这个样子，悲伤也是这个样子；他满意是这个样子，不满意还是这个样子……尤其是他想要一样东西和拒绝一样东西的样子并没有区别的时候，你真的很为难，因为你不知道该给还是不该给。

　　没有表情或者表情单一的人，若是要和他斗，你是斗不过他的。

　　有位方丈在数百里地方的名声都很好，为人正直，救过无数苦难。有一天，寺院门口来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对他说：这是你干的好事！这是你的种！

　　是吗？方丈接过孩子，那个妇人转身离去。方丈没有任何责怪，没有追问，没有惊讶，没有被冤的表情，他把孩子带到寺院悉心照料，一过就是三年。

　　三年后的一天，寺院门口来了个年轻的女子，流着泪对方丈说，对不起，三年前我的母亲把我的孩子强行塞给你了，我们错了……

　　是吗？方丈还是这两个字，把那个三岁的孩子领出来交给她，没有反问，没有愤怒，没有释然，还是三年前那个表情，双掌合十，目送妇人，关上了寺院的门。

　　表情有什么用？能帮我们做什么？减轻自己负担？给对方加压？制造氛围？强调气场？

　　算了吧。

　　再厉害的表情敌不过最单一的表情。再单一的表情敌不过没有表情……我们为什么不会对着一座坟墓大吵大闹？是吵不过吗？不，是因为唤不起回声，你找不着较量的快感。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败。

　　现在你终于明白，最有力的战斗武器，不是穷凶极恶的叫骂，更不是张牙舞爪的可以跳起来的面部表情。在老谋子的电影里，高手都是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你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你就输了一半。

　　想起自己这张表情丰富的脸，我悄然感觉，太过辛苦……在应付无数个大小不一险恶程度不尽相同的场景后，是时候，将表情封冻，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