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打击过于沉重,令人猝不及防。葭采不免为之神伤许久。但悲伤终有尽时,她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最终,她选择了漠然接受。从此以后,心里波澜不起。
婚仪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可她心里却是死灰一片。谁不知道成为三皇子恒王妃意味着什么。如今心上人心系她的妹妹,两人不日即将成婚,她受此重击,自然希望能有人填补这个心理上的空缺。如今,只能企盼三皇子常新能和她过得合意。
想到这里,葭采又恢复了点儿生气。她开始积极地筹备婚仪典礼,学习礼仪。一时间,让她的父亲见了心里满意了许多。觉得女儿既然想开了,就是好的。
葭采这几天学习礼仪很是劳累,父亲刘将军也颇为体恤女儿的辛苦,让她多多休息,不过多打扰。一到夜间,他便很少来女儿房中,只吩咐众人照顾好葭采小娘子,不宜过劳娘子。府中一应物事,给小娘子的,都是最好的。
转眼间,受教时间过去,婚期将至。到了婚礼这一天,葭采早早被女官唤醒,起床梳头净面,装饰一新。葭采对镜任由女官细细地梳着长发。葭采的头发又厚又密,乌黑顺滑,女官见了,赞不绝口。说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一头秀发了。这夸赞让葭采虽面上依旧淡淡不显,心里却泛起了自豪欢悦的涟漪。
盘发,别上发簪,玉钗,戴上花树礼冠。然后上妆,朱粉深匀,唇红轻点,披上王妃大婚礼服。妆已成,人娇俏。镜中熠熠生辉的人儿仿佛不是葭采自己。本来葭采只是一个姿容秀丽,有着初秋蒹葭采采,带着露水的清雅润秀之美的年轻小娘子,不意竟还有此等风采——宛如一尊玉人儿,散发着水木清华,芬芳宜人的气息。此时,葭采已然是镜中最美新娘的代表。
手持团扇,穿上丝履。莲步轻移,姗姗向着门外走去。拜别高堂,听受承训,送出阁外。身着王妃青衣礼冠的葭采缓步迈出家门,登坐上礼车,团扇覆于面容,被车遮挡了身形。礼车缓缓前行,离开了她朝夕相处的母家,向着恒王府驶去。
随着离刘府越来越远,葭采心中的不确定越发浓重。此去不知是祸是福,不知前途何方。远离了宠她养她的母家,到了一无所知的王府,做一个谋生男子的妻子,王妃。她不禁有些忐忑起来。
王府似乎越来越近,路旁看热闹的行人越来越多。她知道,后面抬着一箱又一箱的嫁妆。行人都在热热闹闹看着皇家娶媳妇。虽然明知这是一场政治联姻,葭采还是近乎恳求似的希望能够两情相悦,长长久久。恒王既然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就应该以诚待之,以全身心的赤诚对待他。她会尽力做她的好妻子,好王妃。为了自己的夫君,她会尽量把关逑从心里摘除出去,摆脱这场无果的单恋。然后,在一个远远的角落,默默祝福他和绮妹。
在行礼时,她一直依着礼数,没有看自己的夫君一眼。拜礼之时她想起自己在交换庚贴时看到的夫君的大名孟常新,不由得细细咀嚼这名字。常读常新,她的脑海里蹦出这个词。夫君的人是如名字一般的常读常新吗?她忍不住想将团扇下移,偷偷看一眼夫君的模样。但是想到教引女官的话,还是忍住了。毕竟,她不想婚礼上被笑话不知礼数。
礼毕,在洞房里坐了许久。葭采百无聊赖。作为将军之女,葭采自小生性跳脱,颇为活泼。她开始等的有些急了。一动不动无事可干真是不舒服。她移开团扇,趁着常新在外头接待来宾时,拿着团扇轻轻扇了起来。
起初,她团扇轻轻摇曳,尚无人知觉。过了一会儿,许是清风徐来,婚床边王府的两个侍女忽然对望一眼,其后目光又错开。最后,王府的两位侍女同时回头望向葭采的方向。额,好尴尬。葭采手里的团扇停了停。随即一个侍女开口道:“王妃,依着规矩,您应该持团扇遮面坐等,方不算错了规矩。”
葭采瞟了一眼侍女,欲要端端正正坐好,却觉得热得慌,也无趣得紧,实在难以生受。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持扇端了一个标准的新娘坐,然后又移开团扇,轻轻摇曳,尴尬道:“热得慌。”说着,露出一副委屈的小表情。
侍女们具是无言。这位王妃到底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姑娘,年纪尚小,比不得她们是恒王那边拨过来临时伺候王妃的,一个十七,一个十八。怎么看她们哪个都比王妃大些。何况葭采这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丫头,让她们不好过多苛责这个尚还年幼的王妃。
只得随了她去,由她扇着团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一会儿,葭采胆子大了起来去,开始站了起来,捡了一些面前的糕点美食吃。两位侍女考虑到王妃腹饥,等了这许久,情有可原,竟是默许了。葭采胆子越来越大,开始把团扇放在榻上,坐在床上,抓着一根大鸡腿和一块烤羊腿肉大快朵颐。不一会儿便吃得啧啧有声,满脸都是油腥。
葭采吃东西的声音两位侍女具已听见,但是又不好阻拦,满脸尴尬。最终年幼的侍女终于忍不住了:“王妃,小点声,这不合规矩。”
葭采满不在乎地说:“只让王爷喝酒吃饭陪客,不让王妃吃东西,只教苦等,也不是什么合理的规矩。”
那年长侍女吃了一惊:“王妃,这话可轻易说不得。”话音才落,葭采就又吃上了。这次吞咽的声音更明显,明摆着就是想特立独行到底。
两位侍女再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与无可奈何。罢了罢了,随她去吧,这怕是个不听劝的。圣上明旨赐下的姻缘,殿下就是不满意,也轻易退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