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凡从小就成绩优异,高考时她是年级第五名,按这个名次,完全可以去一个好的985大学,何妈妈是个老师,她建议梓凡上首都最好的师范大学,日后当个优秀的人民教师。然而,梓凡却一门心思想考政法大学的法医学专业,这是个非常冷门的专业,而且并不适合女生,为了填报这个专业,梓凡和妈妈抗争了好长时间。最后成功填报这个志愿,是因为梓凡答应了妈妈考研的时候再去师范大学,然而她却反悔了,妈妈对她很是不满,现在她27了还没谈过恋爱,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闯荡,妈妈也总是嘲讽她,“天天不务正业,与尸体接触,能有男生看上你吗!”
梓凡是很坚强的,第一次上课接触内脏时她硬是忍了半天没有吐出来,工作的这些年她遇见过各种尸体,有的非常恶心她也能冷静处之,随时要赶到案发场地,无条件加班,她不奢求什么,她只希望有一天父母能理解她的工作、尊重她的工作。
梓凡走出了尸检室,回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眼泪越流越多。张队突然叫住了她,“小何,齐卫东父母走了吗?”
梓凡赶紧揉了揉眼睛,闷声答道,“还在里面。”
“你怎么了?”
梓凡感觉自己的面前多了一道阴影,却莫名让她很安心,她抬起了头,意外地看见了九熙,“你怎么在这?”
张队抢着答道,“这不上次凌晨雨夜案凶手抓到了嘛,尚先生作为目击证人,让他过来签个字。”
张队说话的功夫,尚九熙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过梓凡,他再一次问道,“你怎么了?”
梓凡轻轻地摇了摇了头,转身走开了。
中午下班,梓凡准备去食堂打饭,却发现九熙在门口等她。
“你怎么还没走?”她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鹅卵小路。
九熙在后面跟着,“我看见你哭了。”
梓凡沉默了很久,久到九熙以为她不想理自己时,她突然说话了,“如果一个人连和自己父母的关系都处不好,这个人是不是很失败啊?”
九熙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曾经也和自己父母关系不好啊。我小时候很有美术天赋,我爸妈便花钱供着我画画,以为我会成为一个艺术家。结果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突然想去面试德云社,我爸妈都气疯了,要知道我大学学的可是服装设计,跟讲相声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是个东北人,我爸妈觉得我就算去学二人转也比说相声有前途。一直到我一五年拜师正式学艺,我爸妈还是不赞成我的选择。”
梓凡认真地听着,完了她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想改道学相声呢?”
九熙笑了笑,“我觉得人在世上走一遭得有很多种活法,我不想那么单一,从幼儿园开始我就学画画了,我承认我对它有兴趣,但我并不想拿它吃饭。我去学说相声,就是想证明除了画画,我也可以干好其他的事情。”梓凡继续向前走着,没有答话,“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当法医的,我觉得这个职业还挺厉害。”
梓凡笑了起来,讲述起自己的故事,“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大家是在村子边的大河里找到他的,大家都说我爷爷是失足落到了水里。但其实前一天晚上,我看到有个人把爷爷约了出去,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惜当我说出去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我,大人们都劝我小孩子别管太多。这个时候那个来检查的法医叔叔告诉大家我说的对,我爷爷确实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人电晕后抛进了河里。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法医是个很崇高的职业,他利用自己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洞悉每一个受害者的真正死因,不放过真正的凶手。我大学的导师说,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把尸体所有的委屈和秘密埋在泥土里,他们也需要一个人去帮他们说出冤屈,而帮他们的就是法医。我立志从事这条路,可是当我真正踏入这条路,才发现有多难,家人不支持,以前的同学也不理解。”梓凡用着淡淡的语气,仿佛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
九熙心疼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只不过是用一层厚厚的保护膜包裹自己,她有着非常柔软的内心。
“我之前进入德云社,父母不理解,都不愿意和我通话,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成绩。我不是先生的儿徒,没有三宝,没有扒马褂,就是和搭档在小园子里摸爬滚打,一场一场的演,终于从助演到开启了自己的专场。我们的第一次专场在济南,我给父母发了短信,就是纯粹报告一声,我没有想到他们两人还特意从抚顺赶了过来看我的表演,我站在台上,看着他们在台下,那一刻我感觉我已经成功了。”九熙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惊觉自己原来这么不容易,只是习惯了奋斗和坚持。
“我既然做了法医,就要一直坚持下去,为死者发声。我听叶音说你喜欢我,但是”,梓凡转过身直视着九熙,“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懂爱情,而且我也没有精力去谈情说爱。你讲相声已经很红火了,我不懂相声,不能支持你的工作,况且我还要在这个大城市里继续谋生,我没有办法和你并肩享受阳光。”梓凡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开了,她并非一时兴起,昨晚她彻夜未眠,考虑了很久,自己和九熙在一起是不合适的。一个是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给大家带去欢乐的开心豆,一个是在黑暗的尸检室里解剖尸体,冷面冷血的法医,没有人会祝福这样两个人的结合。如果注定没有结果,那就干脆不要开始,梓凡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