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就那么看着杨九郎,身上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可是这会感觉没那么疼了。他想起自己在那一片白光里看到唯一的风景是《霸王别姬》,听到唯一的声音是杨九郎第一次喊他的那声“师哥。”原来在自己濒死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最留恋的人是这个小眼巴查。 他一定急坏了吧,胡茬都冒的老高了。眼睛也肿着,更难看了,更像河马了。可是自己怎么就那么稀罕他呢?放着天堂不要被他一句师哥又带回来现实,受着这炼狱般的痛苦。他说不出话来,就这么跟杨九郎对望着。
九郎把云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辫儿,你要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以后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好好留在我身边。”
张云雷眨巴眨巴眼睛,一滴泪滚了下来。他努力的握了握九郎的手,觉得自己没有白摔。他在心底发誓,再也不要为任何人活着,这一次,他只为他自己只为杨九郎活着。
之后辫儿的情况好转起来了,醒着的时间也多了。医生也准许进来陪护了,辫儿也乐意说几句话,能吃点东西了。九郎一步也没离开过,没人的时候就拉着他得手,呆呆地望着,有时候摸着他的脸:“辫儿,你是真的吧?我没在做梦吧。”医生来来回回,杨九郎大致也明白了张云雷的伤情。他这身上,一块好的地儿都没有,大大小小108块钢板,拼图似的拼起来,右脚后跟更是整个碎了,医生一块块拼起来的。杨九郎心真疼,他怪自己怎么没在他身边呢?他在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他又怪自己不能为他的辫儿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
张云雷有时候晚上会做噩梦,梦见自己掉下来,在梦里就大喊九郎。九郎就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轻抚着哄他:“我在,不怕。我不走。”然后就吻他,吻他的耳垂,吻他的嘴唇。在他的耳边说:“我爱你,只爱你,没有别人。你放心。”然后张云雷就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乖乖的睡着。杨九郎整颗心都挂在张云雷身上,却感觉从未有过的幸福。他甚至有点喜欢ICU了,让他爱的那么放肆,那么名正言顺。不用理会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
后来张云雷能多说两句话了,他问杨九郎,你知道我濒死的时候看到什么了么?杨九郎摇头。
“霸王和虞姬。还听到你叫我师哥。”杨九郎深情地回应:“一辈子,少一个年,少一个月,少一个时辰,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一辈子。辫儿,你放心,我不是段小楼,我跟你说一辈子相声,你到哪我都跟着你,在也不让你离开我哪怕一秒钟,我怕了。”张云雷满心欢喜,开始热切地盼望能够恢复出院。然而杨九郎再也不能叫他师哥,张云雷是他的爱人,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命脉。除了那亲切的“辫儿”,其他的称谓都是疏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