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误读

杨九郎说：“辫儿，我喜欢你。”张云雷私下又回顾了一下两人这两年的历程，他想着想着有些怕了。不是台上的“我喜欢我搭档”“我就爱这个小眼巴查的畜生”，这样看似满足CP粉的包袱，是在自己耳边的一句“辫儿，我喜欢你。”张云雷是他的艺名，杨九郎是他的艺名。这两个名字被放在一起以后，就是台上的一世。可是私下里的“辫儿”，“翔子”是不一样的。就像台上说：“张云雷我保护你”和台下说：“我杨淏翔保护你”也是不一样的。

两人都看过张国荣的《霸王别姬》，程蝶衣入行的时候，师傅给分的是旦角儿，开口第一句要牢记的就是：“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张云雷跟杨九郎对着师傅磕头的时候，师傅说的是：“你们两是搭档，搭档就跟两口子过日子是一样的。这一搭档可能是一辈子。”他不知道自己跟九郎是不是过了。恋人未满，兄弟以上。他甚至不愿意去想，九郎相处六年的女朋友。

只有在真的在乎一个人，才会为他辗转反侧，才会思考现实。张云雷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他想了想，觉得想不明白，所以决定不想了。照常的跟九郎说相声，听师傅给他安排下一步的打算。之后师傅告诉他，打算让他去喜剧人露脸，后续可能还要去笑傲江湖，让他准备一下。为了铺垫他的出场，第二季喜剧人，已经安排他和杨九郎以助演的身份登台亮相了。对于自己的表演风格，张云雷自己也没有定论，他私下去问过师傅，这样好么？师傅说先不说好不好，为什么让你顶着一头黄毛上台，为的是观众记住你。你可以撒开了演，不畏惧标签。等你有了人气，不好的可以改。可以升华。二人转怎么样？还不是被赵老师带出了东北，占据喜剧舞台那么些年。人是有成长的。相声说白了也就是个工作，你首先得先有观众，把自己的饭解决了才能谈艺术啊。

听了师傅一席话，张云雷也不在乎微博下骂他的那些黑粉了。杨九郎也私下安慰他，没事儿，我们演我们的。你能为了观众把我舍了么。张云雷翻了他一眼：“你想得美，你得对我负责。”杨九郎忽地靠近，又是在耳边：“怎么着，你有了啊?”

杨九郎就是张云雷这一世的报应吧？每次返场的时候，唱探清水河，唱到二更，张云雷总是会回头看一眼杨九郎，两人便默契地在“小冤家”那里拉一拉手。对，杨九郎就是张云雷的冤家。贾宝玉和林黛玉闹别扭的时候，贾母说：“这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后面的工作是真的忙啊，喜剧人是个面对全国的节目啊，虽然说之前也上过，但是助演和选手，之间隔着一座山呢。张云雷和杨九郎都很紧张，他们知道，事业的转折点来了。岳云鹏在这里一飞冲天，张云雷和杨九郎不能掉下来。他们要对得起师傅有心的捧。

就在两人忘记周边的一切，全心全意工作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她还会找来。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的，张云雷在录喜剧人，反正张云雷录完节目跟九郎出来的时候，她就在那了。乍一看还没有认出来，那一头炸起来的黄毛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温顺的黑色短发。满身呛人的烟味也不在了，换下了非主流的打扮，换上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张云雷都没认出她来，走到跟前准备开车的时候，她叫了一声：“磊磊。”

张云雷定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没有化妆，肿着眼睛，有点憔悴。这让他想起了初认识的时候，躲在游戏背后那个她，那个温柔安静，善解人意的她。可是那已经很远了。他还没有顾得上反应，杨九郎已经说话了：“怎么，富二代把你甩了么？赶紧走啊你，我不打女人。”之后就推着张云雷上了车，张云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看过去，她一个人站在昏黄的路灯底下，有那么点被遗弃的味道。可是他也没打算问她发生了什么，他和她的冤孽早已经两清。他甚至觉得，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女人。

第二天的小剧场。杨九郎临上场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张云雷当时正在低头琢磨词儿，杨九郎偷瞄了一眼张云雷，磨着往外走。张云雷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就是奇怪，什么时候杨九郎接女朋友电话需要躲着我了。他起身，静静地跟了出去，听见杨九郎在卫生间门口的走廊里说话：“没有没有，就是工作有点忙。忙完了这阵好好陪陪你。”“我能有谁？除了我搭档我多久没见过外人了？”“你想太多了，我们就是哥们，我是一直男，这你还不知道么？”“好了宝贝，不闹了，马上工作了。晚上早点休息。乖。”

张云雷大致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他觉得内心有一点苦，有一点想哭。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他又想起了《霸王别姬》，想起了说好了一辈子，少一年，少一个月，一个时辰，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一辈子。可他杨九郎的一辈子，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不是不知道，程蝶衣和段小楼的结局。那天晚上的相声说的有点心不在焉，那一晚上的返场，张云雷哽咽地唱了心云，时间是2016年的6月12日。

也不知道杨九郎懂了没有，他录了返场视频，还说了一句：“风吹云散你我两分明，露珠化成我的心情。”张云雷转发了微博说：“当时在台上，我好想一个人（爱心）”。杨九郎我觉得你没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