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一位人类学家曾经说过:“女人建立友谊的方式是分享秘密;而男人建立友谊的方式是共享痛苦。”在大多数阳刚型文化的国家里,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所有家庭教育儿子的圣经。所以,那一场酒,杨九郎的一抱,张云雷的一哭,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特别近。杨九郎是一个很稳重可靠的搭档,他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跟其他师兄弟提及,甚至是在他们一起嘲笑孟鹤堂失恋痛哭的时候,杨九郎也没有提过一句,那天他所见的一巴掌,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哭。张云雷越来越喜欢杨九郎了。喜欢他胖乎乎手感很好的样子;喜欢他下弯的细长小眼睛;喜欢他台上逗趣,装傻卖萌讨他欢喜的样子;喜欢他返场时候默默去台后为他接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他的手真好看,他的手和他的脸一点都不搭配。其实他也没有那么难看,嗯,他比烧饼好看多了。他皮肤很白,没有斑点,他的五官组合起来,莫名的喜感憨厚又可爱。他长得真像河马成了精似的。
张云雷开始越来越喜欢这个舞台了,他甚至逐渐忘记了他还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初恋,还有一个怀里揣着地雷随时随地爆炸的小女朋友。现实中越不顺心,舞台上他就越是纵情。开始的时候杨九郎会借着演出的时候时而不时地靠近他,捉住他的双臂和小手,会假装站不稳在他肩膀上印一个吻,会在歪唱太平歌词的时候轻轻地拖住后颈,捂住他的嘴。他觉得很难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拒绝这种触碰。可是随着自己慢慢地从心里喜欢这个搭档之后,他越来越喜欢两人的这种表演方式。越来越喜欢杨九郎有意无意的触碰,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杨九郎也感觉到了角儿这段时期的变化,他偶然提了下:“你这非主流发型真让人出戏。”张云雷居然很认真的沉默了一会,第二天他看到他的角儿剪去了大半头上的黄毛,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要把黑发蓄起来了。”两人的话也就越来越多,杨九郎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总是那么温温柔柔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认真地听着自己讲所有的故事。讲儿时学艺师傅是怎么的严苛,讲六年倒仓自己是如何的落魄,讲自己是怎么在陶然亭地铁站度过一个个寒冷而漆黑的夜晚,如何从地铁站一路走到溜冰场把脚都走出了血,也讲自己在溜冰场一个人给冰面打蜡到午夜三点,睡在厕所门口折叠单人床上的过往。听到这里,杨九郎会落泪,会紧紧地抓着张云雷的手,甚至会失态地把张云雷抱在怀里,紧紧地按向胸口。
“以后不会了,辫儿,我杨淏翔保护你。”张云雷没有反抗,就任凭杨九郎抱着自己,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内心深处是个姑娘,一个没有安全感,柔弱无助渴望被人保护的小姑娘。杨九郎的怀抱果然软软的,很温暖很踏实。他爱出汗,换成是其他师兄弟,还没到他面前就被他轰走了,可是唯独杨九郎不同,他抱着自己的时候,他闻见九郎身上一阵阵的汗味,居然起了生理反应。突然间脸一红,挣脱了九郎的怀抱,娇嗔地说:“谁让你保护啊,祥子你该洗澡了。”杨九郎愣了一下,然后抬手闻了闻自己的大褂,讪讪地笑着:“可不是么,这都忙乎一晚上了,那你早点休息吧。”说罢还不忘交代几句,晚上盖好被子。出去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角儿,明早想吃点什么?我给您送过来。”张云雷冲他甜甜地一笑:“你买什么我都喜欢吃。”“得嘞。”
半个小时后,张云雷的微信响了:“角儿,我到家了,晚安。好梦。”张云雷看着消息不由地扬起了嘴角。而也在这个时候,非主流女友的消息也到了:“张磊,你行啊,一天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那不如分手算了。”张云雷第一次没有追过去哄,他也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这段初恋。在网吧没日没夜玩游戏认识的女友,为了她花光自己身上每一分钱,为了她蓄起非主流发型,为了跟她的节奏学会了抽烟。师傅知道自己抽烟的时候那个生气啊,作为以唱为主的,一字一句跟师傅学习的曲艺,抽烟简直就是作践祖师爷赏的饭。女朋友似乎不喜欢自己身上的一切,他爱喝茶,女朋友总嚷着喝咖啡去夜店;他喜欢静,女朋友总拉着他去混夜场;他喜欢曲艺,女朋友又笑话他老土,跟不上时尚;他说相声,女朋友又怪他夜里工作不能陪伴自己。总之他张云雷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优点。这是他第一个真正爱上的女孩子,陪自己度过了很多最难熬的倒仓时光。他也曾发誓要照顾她周全的,然而这一切在她的眼里一文不值。张云雷突然觉得累了。也许这一次,他该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