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welfthstring】Risoluto
多心的目的,大概也没有和自身的想象差太远。
小心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多心叫人拿来一只银色的手提箱,然后轻轻拨动密码指轮。
心里一直很清楚,这个男人从来到拉维洛家的那一天起,就将自己视作眼中钉。小心在两年前选择离开本家,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来自于他的威胁。本以为只要走出家族的视线,他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针对自己,谁知现在,他居然会如此急切地要置自己于死地。
“HKP7型手枪,德国生产,使用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外形,性能和精准度我都很中意,目前里面只有一颗子弹——需要我帮忙上膛吗?”多心这么说着,却并没有等待小心的回答,便已经拿出箱子里的手枪,拉动套筒。
心脏随着子弹上膛的咔哒声略有些不和谐地猛颤一下。
要在这里结束吗?
死在一个能如此让自己感觉到温暖的地方,结局貌似也不算太糟。
再次向后退几步,通过落地窗铺散到地板上的阳光,同样也照耀到了身上,被潮湿衣物降低的体温便渐渐开始回暖。余光填满刺眼的色调,小心有些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然后就很快适应了这种异样感。
冬季的金色阳光是能让人感到幸福的东西,某种没有实感的,朦胧的,奢侈的温柔。
而自己曾经认为这种温暖的色调很恶心。
现在看来,这么想过的自己才是最叫人恶心的。
“不用‘剑’吗?”
“很遗憾,小心——对于你的处置已经超出家规范围了。‘剑’本身就不是用于剥夺生命的,那是象征家族威严的圣物,你的血……”多心把枪交到小心手边,俯下身来低声呢喃,“已经配不上‘剑’的制裁了。”
对于怎样用于诋毁的话语,小心都有觉悟去淡然地面对,所以多心的话,也并没有在小心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手指扣到冰冷坚硬的扳机上,然后抬起手,将枪口对准太阳穴。
可以闻到围绕在身边的死神口臭。
“叮铃铃铃——”仓促刺耳的电话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划过现场的紧张气氛,几乎是所有人都被同时吓得思绪一震。多心一脸狐疑地看向客厅的固定电话,然后瞟了一眼和自己的视线在同一方向的小心。
“怎么,想接吗?你不会真是被这家人给包&养的吧,人家的事管得那么宽?”小心没有理会多心不怀好意的话语,依旧是盯着那部吵闹着的固定电话。多心沉默片刻,随后嗤笑一声:“接吧,看的那么入神——反正你也跑不到哪里去。”
小心应声放下了抵在额上的枪,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听筒:“哪位?”
“小心,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伽罗听到小心的声音,暗地里松了口气。
“……没电了。”小心稍稍顿了一下,听着对方因为担心而有些急促的话语,心里滋长出模糊的情愫,握着听筒的手颤了一瞬。
“那就好。一直联系不上你,吓死我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对面的伽罗把速度降下来,并到另一条车道上,“我刚忙完,马上就到家……”
“伽罗。”小心打断了伽罗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注意到小心语气里隐含的沉闷,伽罗不禁有些疑惑,回问道:“怎么了?”
“我……”下意识中打断了伽罗,现在想来根本没有可以继续的话题,小心思索了很久,终于还是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口,“……没打扰到你吧?”
“说什么呢!”伽罗释然地笑笑,本来还以为小心又在纠结家刑的事情而有些紧张,在他现在看来,小心会在意这种事简直是莫名其妙,“小心,你不用在意这些,是我想让你留在这里的,不然我随时可以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为什么?”在小心看来,留在伽罗家,其实是自己的意愿。
“没有为什么。小心,偶尔学着去依赖一下别人并不是坏事。毕竟一个人承担一切,迟早会有受不了的一天。”
“可是……”这些都是我理应承担的,无论有多么沉重,作为拉维洛的一员,我必须去承担这一切——长久以来,这才是小心一直以来背负的观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究竟是因为自己天生的不善言辞,还是因为在切身体验过那叫人依恋的温度后,开始变得不愿意一个人了?
“别可是了。如果你愿意,我来陪你承担这一切。”
小心沉默着,眼神看向窗外,聚焦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怪人。
没想到这种承诺,居然会由一个与自己相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作出。
“别老说丧气话,小心,你比你想象中的形象要好得多。对了,我还得听你弹琴呢,别以为你昨天弹了首《哈农》的练习曲就把我打发了。”伽罗笑笑,应对着小心这十几秒的沉默,“还有什么疑问吗,小心?”
“没有了,谢谢你。”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小心勾起嘴角,淡淡的微笑,然后放下听筒,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看样子心情不错嘛,被谁表白了?”多心把双手插进兜里,敛去笑意,“快点完事吧,我还得在大小姐察觉之前赶回去呢。”
“你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对吗?”恢复到之前的面无表情,小心把枪抬到胸口处,另一只手附上套筒,向多心面前靠近。
多心没有察觉到小心细微的情绪转变,目观他意义不明的靠近,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反而还抬高了视线:“你想说什么?”
“情况有变。”小心的眼神瞬间变得凛冽起来,毫不畏惧地站到多心面前,抬头与他对视,“我不会再任你摆布。”
话这么说着,没有等到多心及时反应过来,坚硬的质感就已经贴上了胸口。低头看着与心脏所在处零距离接触的手枪,多心禁不住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却不敢再做出多余的动作。
这是多心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形。
“你想做什么?”轻浮的语气终于带上了明显的警惕感,但并没有体现出畏惧。多心身后的几人作出了准备攻击的状态,却被小心喝住:
“都别动!”这些人唯一的靠山只有多心,只要牵制住多心,没人敢轻举妄动。小心没有回答多心方才的提问,气氛就如此僵持着,充满危机感的节拍开始加快。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小心,没想到一直对家族唯命是从的你,也会有反抗的一天。”多心打破了空气中难以忽视的寂静,看着小心的湛紫色双眸,“看样子我不该叫你接那个电话呢,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给你那么多大的勇气——和我叫板。”
多心有些恼怒地眯起眼。被人用枪指着的感觉实在是很不爽,有点像是屈服于谁的淫威之下。更何况,用枪指着自己的人,是那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心。
“你太自傲。”迈出脚步,小心把多心向后逼,没有反映在表面上的紧张中,眼神和语气也愈发坚定起来,“所以,伤心才不会欣赏你。”
“你!”明显被戳到痛处的多心突然激动起来,身体因为情绪向前倾去,却被小心手里的枪挡了回来,只能握紧拳头瞪着他,身体已经愤怒得开始发抖。然而小心并没有为此而动摇什么,依旧在一步一步地将多心向门口逼。
“我要成为下任家主。”小心深吸了口气,向多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纠正拉维洛不合理的一切。”
“包括你,多心。”每一个字,包含了小心的决断,听上去颇有几分领袖的威严。就像他父亲当年意气风发时,在继承家主的仪式上,宣布废除家规刑罚时的模样。